电视声，窗外的雷，雨猛力击落地面，还有姑姑说话的哽咽和哭泣。


    其实柳卉已经开始放空自己了，那些为她好，想让她别难受的安慰的话已经被她屏蔽了，她甚至都不想哭，还觉得有些好笑。


    她机械地用手轻轻拍打着姑姑的背部，安慰着她没事，没关系。


    对于她说的因为不知道怎么告诉柳卉这些事好多天都睡不着，夜夜哭还是没什么感觉，只是知道她现在应该好好安慰自己的姑姑，还有姑父。


    “你们不需要因为这件事而太过难过。”


    “怎么能不难过……不过肯定还是你最难过……你才是要……有什么不开心的，伤心的，都要说……”


    “也别怨你爸妈——”


    “我知道，不管怎么样，婚姻终究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就算结束了彼此的感情，他们也都是我爸我妈。”


    柳卉笑不出来，冷漠地看着她哭成泪人的姑姑。


    “对……对，确实是这样……”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又同时开了口，不用猜柳卉就知道之后的话都是带有社交色彩以及劝告的。


    但是都很虚伪，不是说两人为柳卉好的心情虚伪，是那些话，所有为了宽慰人的话，还有希望不要有怨恨的话，都是空的。


    比如不要怪你爸爸，他不是不想说，但是他愧疚，不敢面对你，才需要姑姑和姑父来开这个口。


    背着柳卉离婚，几年不回家，所有这些没有完好遮掩的丑陋，这不愧疚？


    比如如果有新家庭你会怎么想。


    能怎么想，大家都是成年人，婚姻嫁娶是你的事情，柳卉能做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吗？


    比如问柳卉，家里的情况她没有察觉吗。


    怎么可能不察觉，只是高估了自己的地位，原以为会尊重她，大家一起把话说开，然后再离婚。


    就因为这个，所以柳卉还抱有一丝希望，觉得有没有可能挽救，结果已经离了。


    而且是在她刚上大学离的。


    浑浑噩噩离开了亲戚家之后，柳卉直接和柳妈摊牌了。


    看着她妈妈哭，柳卉也没什么难过的，不过是递纸巾，然后用同样的轻拍姿势安慰着她，听着她说。


    两个人在柳卉大学刚开始就离了婚，柳爸主动提的，还说柳妈如果不离婚，就闹上法庭。


    离婚的事先瞒下来也是柳爸提的，说不想伤害柳卉。


    然后就是柳妈开始无止境地埋怨着柳爸的不是，还说柳爸出了轨，现在要结婚的女的都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出轨对象。


    可柳卉想到的只有柳妈也出了轨，还被她当场抓住。


    这只让她觉得恶心，两人都同等的恶心。


    等到柳妈不再哭了，说完了，柳卉又开始极其冷静地要看离婚协议书，确认了现在居住的房子最终会过户给她才安心，紧接着就是盘算家里的财产。


    协议里并没有提起财产分割，只提及了生活费，柳卉和柳妈一算，家里不过几万存款，而据柳卉知道的，自己爸爸这么多年也根本没赚多少。


    柳卉越绝望反而越平静了。


    等柳妈真的不需要陪了，她就打了电话给柳爸，要求了要当面聊一聊。


    这件事就算是初步处理完了。


    柳卉发现自己比想象中冷漠，她没哭，甚至没有太大的感情波动，只是觉得没有意思。


    一点意思都没有。


    深夜之后，柳卉便想了想之后的规划，在业余时间一定是要去兼职打工了，家里不可能一直靠柳爸生活费的，柳妈还是个家庭主妇，除非等到了退休年纪，不然不可能有收入，所以她要扛着。


    等算完了家里的开支，还有想了自己到底能做什么之后，已经三点了。


    柳卉这时候才突然觉得恐惧，眼泪不需要情感的崩溃就已经悄然决堤。


    等柳卉意识到的时候她早就泪流满面了。


    她给自己最好的几个朋友发了信息，说父母离婚了。


    应该说幸好吗，起码有一半的人是给了柳卉力量的，还有一半的人……


    第二天柳卉看着那些有很多字的对话框，看着未接电话，看着空白或者只不过有单单几个表情的页面，还是平静。


    家庭也好，朋友也罢，好像都是这样。


    柳卉记得以前他们几个朋友还会偶尔打个电话，视个频，聊几小时的天，渐渐的越来越少，再到现在什么都没有。


    每年的生日，他们由每次都卡零点给祝福到第二天早晨才会在醒来的时候发来一句生日快乐。


    好像身边人都一点点变了，关系也变了，如果不是突然发生了什么事，都意识不到这种改变已经变成了现在这样。


    柳卉向来痛恨改变，改变就意味着好不容易建立的安全感又要崩塌变化了。


    可连她自己都在改变，自己都阻止不了自己的变化，怎么去阻止别人的。


    她没告诉江图南，即使在一起一年了，有些丑陋柳卉仍旧无法摊开告诉他。


    这和其他人的恋爱好像不一样，起码她所知道的在一起一年并且也甜甜蜜蜜的人，都早就已经可以很随心所欲地在对方面前做真实的自己了。


    可柳卉做不到，而且她私以为，江图南也没能做到。


    她终究又放下了手机，她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把手机拿起又放下了。


    江图南那边回家的时候，江妈和江妹都有点懵，“你怎么就回来了？”


    他妈妈刚刚做好饭，准备带着江清婷吃饭，结果江图南这时候回来了。


    “不是说玩五天吗？”


    “啊，有点事，就先回来了。”江图南主动上前拥抱了他妈还有他的妹妹，放松下来地让他们先吃饭，他回房间休息一下。


    江图南阻拦了他妈还要继续问下去的举动，避着江清婷小声地说，“等清婷睡午觉的时候我和你说，先吃饭吧。”


    回到了房间，江图南才算是彻底解脱，这件事终于结束了。


    他给柳卉打了个电话，但是柳卉没有接。


    这倒是很奇怪，柳卉几乎没有不接电话的时候，“在睡觉吗？”


    江图南没有再打，转向给柳卉发了几条信息，说家里的事情解决完了，问她之后要不要出去，本市也有很多好玩的偏远一点的地方，一样可以当旅游。


    只是直到晚上柳卉都没有回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