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图南说不上来自己是愤怒多一点，还是心疼多一点，打从接到柳卉的这封信，再到思考这封信，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了。


    深夜，凌晨，就连经常打游戏的那两个室友都睡下了，可江图南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憋着一股子气，这股子气更多的是生气的气。


    江图南头一次对柳卉产生了这样的情绪，他很烦，相当烦，这种烦躁是针对柳卉的。


    柳卉起码这点没说错，他开始怨恨柳卉了。


    这种怨恨不是因为不想和她在一起，被她抛弃的怨恨，这种怨恨反而是太想和她在一起，太想她信任自己所以才怨恨。


    柳卉字字句句都是那么令人痛苦，让人看着就觉得，这个人不仅仅是在分手，还是在不断地指责自己，同时又抱怨着别人。


    她明明那么想要，那么渴望别人爱她，关心她，察觉到她的不对，但是明明推开别人她也出了一份力。


    字里行间都是不断地矛盾交织。


    与其说担心江图南自己会怨恨，江图南反而觉得，柳卉更怨恨他？


    江图南理不清这个逻辑了，但是他能完完全全地感受到，柳卉明明还是在求助，只是她又开始不信任，然后不断地抛出树枝又拼了命地把树枝剪断。


    这样谁不累？她自己都快被自己累死了，折磨死了吧。


    江图南呼吸急促，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像是有人用手死死捂住他的口鼻一样，江图南不断地被这种情绪操控，直至自己的生理都遭受到了反噬。


    痛苦到忍不住，他狠狠敲了一下墙，然后这才给了身体一点反应，让他能够重新好好地呼吸了。


    只是这一下的敲墙把睡在他边上的李黎敲醒了，本来因为柳卉的检查结果，李黎这几天一直睡不太好，总怕柳卉会突然给他发个消息或者打个电话什么的，神经一直紧绷着不敢让自己睡的太死。


    江图南这一下就直接把他震醒了。


    “怎么了？”李黎压低了声音，下意识想要撩开两人之间隔着的那道帘子。


    “没事，别动。”江图南的声音更低沉，又低又哑，仿佛被砂纸磨砺过一样。


    李黎乍一听都愣住了，下意识就追问了一句，“柳卉怎么了？”


    床帘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用特别慢的声音回应着，“没什么，她要和我分手。”


    再之后，李黎只能听到被子与被子摩搓的声音了，那边突然安静的可怕。


    黑夜里，李黎看着那个模模糊糊看不清颜色样子的帘子，半天没能说出什么安慰的话。


    太快了，他没想到柳卉会这么快就做出这种事。


    但是这本来就该是最好的，总比之后下场难堪好。


    只是，想想刚刚江图南的动作和他的声音，李黎又开始不确定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好。


    “你……”


    不受脑子控制，李黎本能地吐出了一个字来，然后反应过来，马上又不说话了，小心翼翼地躺了回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迷迷糊糊间，他觉得自己快睡着了，旁边的帘子下又传来了一声极轻的声音，“我不会分手的。”


    李黎一瞬间又被惊醒了，可另一边已经不再给他任何动静声响。


    江图南一晚没睡，在逼近早晨的第一抹阳光出现时，他才发了一个信息给柳卉。


    ——今天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我去接你，我们谈谈，别躲，我会堵在你教室那里的。


    柳卉一晚上也都没睡，她一直在等江图南的回复，一直在等，她在晚上九点多发出去了消息，按照平时江图南的生物钟和作息习惯，他该是看到了的。


    但是整整一个晚上，他都没有回复，甚至微信上方都没有出现正在输入的提示。


    江图南在做什么？


    是完全理都不想理自己了？


    柳卉感觉从指尖开始泛起了冰凉，这是她想到的最糟糕的分手情况，直接不说话，不明不白的完结。


    说来好笑，明明是她自己主动要丢弃这份感情，但是现在患得患失的又变成了她。


    柳卉也在床上辗转反侧，不断地叹着气，到后半夜开始瞎想的时候，干脆哭了出来。


    她又一次躲在了被窝里，把自己当成一只鸵鸟，只要把脑袋藏起来，就不会发生任何她不敢面对的事情了。


    然后上天大概是可怜她，一晚上什么动静都没有的手机终于震动了起来。


    是江图南的信息。


    上面就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但是愣是把柳卉看蒙了。


    在一起也有一年多了，江图南的语气从来都是商量着来，温柔着来，可是这句话一看就是带着脾气的。


    是一种压抑着怒火的命令口气。


    柳卉吓得心脏漏了一拍，她下意识觉得不用再见了，想要直接在手机上解决完所有事情。


    江图南的这个语气让她觉得有些害怕。


    只是还没等她鼓起勇气说些拒绝的话，或者是问问什么事，江图南的第二条信息又发过来了。


    ——不用回了，教室见。


    柳卉怂了。


    等到天完全亮了，室友陆陆续续起床，点外卖，然后下午去教室上一下午的课，柳卉的头都是昏昏沉沉的。


    以前每次上课的时候，她都在挣扎着算着时间，想要早点下课。


    但是现在，此时此刻，她只想也只愿着老师再多讲一点，时间再慢一点。


    她害怕极了，她感觉到了江图南的不同，这种不一样很吓人，未知即是恐惧。


    铃响了。


    老师一点时间都不拖的喊了下课，柳卉麻木地跟着室友走出去，还没等她赶紧做做心理建设，找找江图南在哪，她的室友就先一步帮她喊了出来，情绪还特别激动。


    “江图南！又来接卉卉啦？”


    柳卉猛地一抬头，就看到了江图南冷着一张脸，看着她，但是还是很给面子地笑着回应了她的两个室友。


    “书能麻烦你们带回去一下吗？”


    “当然。”


    柳卉僵硬着手，把书递给了室友，然后僵硬着手，被江图南握住。


    有点疼，有点凉，一路上江图南什么话都不说，柳卉也什么都不敢说，如果不是知道他们两是情侣，可能别人眼里这两个人是要去打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