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都不怎么回来吃饭了。”


    难得一天江图南因为公司的工作太忙了，所以没有去接柳卉吃晚饭，九点多才回到自己的家，刚刚坐下去，都还没把沙发坐热乎，江妈就发话了。


    家里还给江图南留了热的饭菜，就等着他回来能及时吃上一口。


    每天都是这样。


    “公司忙，”江图南揉了揉自己的鼻梁，头还有点疼，可能是被风吹到了，“我现在吃吧，我闻到饭香了。”


    江图南站起来，抬眼就看到了江妈的表情不是很好。


    他下意识身体变得有些僵硬，笑着问自己的妈妈，“怎么了？没事，就是太忙了而已，没什么的。”


    江图南没有把自己平时一直跟柳卉在一起吃饭的事情告诉江妈，只是说偶尔得空了会和柳卉一起，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在吃公司食堂。


    他妈妈的表情让江图南觉得有些怪。


    “我只是看你最近是真的，不太对劲。”江妈看江图南解释的样子还有那些不够自然的姿态动作，叹了口气，然后摸了摸他的脑袋，让他坐下好好吃饭。


    江图南佯装很饿，很开胃地吃完了自己的夜宵晚饭，然后就去洗澡准备休息了，明天又是一大早要起来工作。


    江妈看起来也没有多深究自己儿子怎么一直不回来，就像平常一样，看了看江清婷有没有睡下就完了。


    只是江图南不知道的是，在他也同样睡下之后，江妈却睁开了眼，看着江图南之前不经意从钱包里掉出来的一大堆饭店单子和小店单子沉思。


    这些单子都是晚饭的点，人数也都是两人。


    想想应该就是和柳卉在一起吃饭，其实两个人，小情侣每天出去吃吃饭没什么的，放假的时候增加感情反而更好，江妈根本不会觉得有问题，还会叮嘱江图南多带着人家小姑娘吃的好吃的。


    现在他们的家庭情况不比以前了，挺好的现在，江妈不会阻止江图南做想做的事情。


    可是江图南却遮遮掩掩的，反而让江妈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堵着，不舒服。


    按照她对自己儿子的理解，能让他藏着掖着的事情，多半很难解决。


    江妈因为这个心慌的不行。


    再加上江图南最近的状态实在是糟糕，一眼就能看到的疲倦。


    明明每天睡的挺早的，但是黑眼圈没停，人也见着一天比一天瘦，按道理来说，天天出去吃饭哪里能瘦这么多，而且公司工作再忙，现在也是一个实习生而已，怎么会忙到这种状态。


    江妈越想越睡不着，越睡不着越想，可是也不好问江图南到底是怎么了，一问就是公司工作太忙。


    直觉上的，江妈总感觉这件事和柳卉脱不了干系。


    但是她还是想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一早，江图南还是像往常一样悄无声息地起了床，准备洗漱一下，就随便揣着一个面包出门，当早饭，结果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江妈也起来了，还帮他早早地做好了早饭，熬了粥，煮了鸡蛋，坐在饭桌上笑着等他。


    “起来了？吃点再走吧，时间来得及，粥冷了一会儿，现在吃是正好的。”


    “好。”江图南拿着自己的包坐了下来，“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你妹妹想吃街那边的拌粉，我就早点起来给她买，想着你也很久没吃我做的粥了，所以就给你弄了个早饭，怎么样，不烫吧？”


    “不烫，正好。”江图南大口喝了几口，就急匆匆走了。


    江妈站在门口，对着江图南的背影喊着，“走慢点！”


    今天的工作还挺轻松，没什么忙的，不用陪柳卉吃完饭还要回去加班，所以江图南难得带了柳卉去了远一点的茶餐厅。


    柳卉今天的状态有点糟糕，有点奇怪，戒备心很重，江图南一看到她就感觉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本来江图南想开口问的，但是柳卉明显整个人都心不在焉，又变成了很早之前那副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在哪的样子。


    他拉着柳卉的手，选择了安静，让服务员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江图南问了一嘴柳卉想吃什么，但是柳卉只是拿着菜单，皱着眉，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那我看着点？”江图南捏了捏握紧了拳头的柳卉的手，特别轻声地说。


    点好菜之后，两个人就没有什么对话了，柳卉满脸写着烦躁，江图南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也不说什么其他的话。


    看起来像是没什么事情，江图南也早早就习惯了两个人偶尔这样的相处模式。


    只是远远跟着江图南的江妈不这么想。


    江妈早上送走了江图南之后就一直呆在家里魂不守舍的，最近她右眼皮跳的厉害，还在家里摔破了自己一直惯用的碗，所以整个人都不太好。


    她很信这种突发状况的东西，总觉得会有事发生，所以干脆的，江妈看准了时间提前去到了江图南的公司。


    果然就在门口看到了江图南出来。


    今天江图南应该是不用加班了，直接拿着平时带的包就走了，坐上了门口就有的地铁。


    江妈也跟了上去，一路上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些都很正常，直到看到他接到了柳卉，江妈还是觉得没什么问题。


    直到跟进了餐厅，江妈选了一个正好能看到他们两个的位置，并且正对着柳卉的位置的时候，才发现了到底哪里不对劲。


    柳卉的样子很奇怪。


    柳卉也瘦了，本来就还挺瘦的人，现在更瘦了，比江图南还要夸张。


    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走路也是迷迷糊糊的，眼神呆滞，好像看不到前方的路，如果不是有江图南在边上扶着，柳卉怕不是要撞到别人或者被别人撞倒了。


    坐下来之后也是，她一直都是恍恍惚惚的状态，面色极差，盯着一个地方一下也不动弹，就呆呆的。


    魔怔了似的，让第一次见到她这幅模样的江妈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可是自己的儿子，江图南仿佛完全没感觉到一样，还是对着柳卉极为耐心温柔，自己有说有笑的。


    菜上来了就更夸张，柳卉还是不动，一动不动，仿佛看不到菜来了一样。


    江图南夹着菜，放进小勺子里，然后喂到柳卉嘴边，可是柳卉还是不动，顶多把视线放在了江图南身上，然后皱着眉想要抗拒，可是江图南不许，他拿着那个勺子，坐到了柳卉的身边，然后捏着她的下巴，说了点什么，把菜给喂进了柳卉的嘴里。


    江妈只觉得心底特别寒。


    柳卉那孩子的样子就像是……有病一样……还是精神病。


    但是江妈理智还在，没有在这种时候冲出去质问，她捂住自己想要尖叫的嘴，扶着能扶的东西，颤颤巍巍地离开了。


    柳卉今天是被刺激了，因为过几天是她奶奶生日，要一起去给奶奶庆生。


    前两天定下去吃饭的时候，姑姑就给她打了个电话，商量她要怎么去。


    本想她们一家开车来接她，然后又在想要不要直接让柳卉的爸爸过来顺路节奏算了，说这事儿的时候，奶奶还提出要柳卉妈妈一起过去，说就算离了婚，她妈妈也还是她的女儿。


    可是柳卉妈妈怎么可能会去？


    听到这的时候柳卉就觉得喉咙里像是噎了什么东西，哽的慌，卡在喉咙令人上不去下不来的恶心。


    柳卉拒绝了，毫不犹豫，但是挂完电话之后她就不太好了。


    她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把房门反锁，缩在床头，一个人陷入自己想象的狂潮中。


    如果奶奶都敢叫她妈妈来，是不是意味着那个女人不会来？


    但是如果她爸爸根本不在乎，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奶奶那边，就擅自带了人来要怎么办？


    柳卉要怎么做？


    是泼那个女人一脸水，还是扇一巴掌，还是就直接走掉？


    直接跑走，也不回家，走在大街上就好。


    柳卉脑子里开始不断循环着自己可怜兮兮地走在街上，沉默痛哭的场景，怎么都想不回来。


    然后柳卉就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的指甲放了出来，上面已经被咬的看不得了，还有一点点血渗了出来。


    不知不觉中，另一只手的手臂上也有了划痕，是她刚刚在幻想悲惨事情的时候挠出来的，现在她才感觉到了有一点点的疼痛。


    但是柳卉没工夫管，她拿起了手机，给自己的爸爸发了个信息，问他奶奶生日那天是不是他一个人过来。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柳爸才回复了，说应该是。


    应该是。


    应该是是什么意思？


    柳卉越发觉得想吐了，胃里翻江倒海，胸口仿佛也胀痛，头也开始疼了起来。


    浑身都不自在。


    柳卉想了很久，想着自己要怎么回，想到一半才突然发现，为什么到现在她还要这么卑微，明明她才是无辜的，她才是受害者，为什么她还要想着让所有人都舒服，为什么？


    柳卉恍惚地看不清眼前的东西，摸索着回了——什么叫应该是？她要是要过去我就不去了。


    本来说到这里就该结束了，但是习惯性的，柳卉又加了一句——我第二天抽空再过去奶奶家给她赔不是。


    然后柳爸又不回复了。


    柳卉等啊等，等到人都要睡下了，柳爸才又回复——应该不去，我也不太确定，我问问，明天给你答复。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柳爸依旧要不确定。


    柳卉直接得出了一个结论，她果然对她爸爸来说不是重要的。


    有时候柳卉甚至会想，那个女人的孩子，是不是她爸爸的。


    如果真的是，事情就要比她想象的恶心万倍。


    柳卉直接冲到洗手间吐了，吐了一肚子的酸水，酸的喉咙都火烧般的疼痛。


    等到第二天，柳卉又恍恍惚惚过了一整天，没去图书馆，也没吃饭，就把自己关进房间，就算柳妈喊了半天，她都不想管。


    好在那天江图南也要加班，没办法来和她一起吃饭，她也正好轻松了。


    柳卉等啊等，从白天等到晚上，所谓的第二天回复确定一直都没有来，一直等到晚上七点多，柳卉才又主动发了个信息——定好了吗？明天怎么样。


    直到这时候，柳爸才给了准确的回复，说他一个人去。


    柳卉一点都不觉得开心，甚至开始惶恐，觉得她爸爸在骗她，也许那天过生日的时候，那个女人会突然出现。


    她开始感觉到自己有问题了，但是她爬不起来，就像是长在了那张床上一样，动弹不得。


    她知道自己该起来吃点东西，然后吃药，这样才能慢慢治好病，或许也能缓解一些从昨晚就开始逐渐恶化的情绪。


    但柳卉动不了，真的动不了，她就平躺在床上，看着那扇关好的门，一直直勾勾地盯着。


    动不了。


    直到第二天江图南和她发消息，说今天吃什么，她才重新从床上起来。


    一出门，柳妈就说，“你怎么了你？一天不吃饭干嘛，不舒服？”


    柳卉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柳妈，摇摇头，一句话都不想说。


    柳妈感觉自己女儿情绪不对，也不说话了，两个人沉默地一起吃了一顿早饭，然后柳卉就出了门。


    出去之后，路过了停在马路边的车，她看了看车窗反射过来的她的脸，又看了看路边没有开门的服装店，看着玻璃上倒映的柳卉的样子。


    她觉得有点好笑了。


    这么明显的瘦，这么明显的愁眉苦脸面无血色，家里那个女人怎么能一句话都不问。


    柳卉只觉得无趣，所有事情，所有人，恶心透了，也无趣。


    她像是一个行尸走肉一样往前走，走到图书馆，抢到位置，机械地打开书包拿出书，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但她一点点都看不进去。


    一整天的时间，她什么都看不进去，只是盯着书本在发呆，不知不觉就到了闭馆的时间了。


    江图南又在门口等她了，就像是缘分一样，阳光好像格外偏爱江图南，一直宠爱他。


    不然为什么每次柳卉，不管什么时间，什么情绪，她看到等待着她的江图南，都是沐浴在阳光底下的。


    永远都在阳光的照耀下对着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