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秀回来的时候,只见一地尘土,本来应该好好养伤的两个病号,也是灰头土脸,好像在那个土窑里滚了一圈的花猫一般,听到响动,又一次齐齐望过来的视线中却是一点心虚都没有,倒反像是等着伺候的大爷一般。
最重要的是,明明自己早上出去前检查过,包扎好好的伤口,这是全都崩裂,红色的血洇湿了布料,瞧着就极为吓人,她连忙上前查看——得,这几天的伤算是全都白养了!
田秀气得不行,眼睛左右看了一眼,哼道:“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不是又山崩了,老天爷可怜,就只是落这么点小尘小土的,吓唬人不成?”
甭想拿这个借口糊弄我,我又不是个傻子!
夏雪依然沉默不言,她就一直死死盯着皇甫明义,对方若是不理自己,她包扎的手就故意没轻没重的。
也不是想着让他伤上加伤,但一点疼痛、小教训还是要有的。
不然自己总是要出去的,留下这两个人闹个没完,迟早有一天,非得把对方给玩死,那还不如干脆一人给把刀,直接捅si省事,也免的自己费心费力,也不讨好!
你们这不是在糟践自己的身体,根本就是在玩我好吗?
她心里越想越气,手下的力道也就越来越重,虽然依然还是注意着伤口,但是这样的痛也是真的痛。
没一会皇甫明义就没有办法再维持脸上的笑容,忍不住倒了口凉气,咬牙道:“倪姑娘莫要生气,只是方才你不在,进来了一只老鼠罢了,在下也是无奈出手,只要它不再大着胆子来,否则下次定要它有来无回。”
虽然这话可以说是皇甫明义难得的服软,但田秀还是不满的嘟囔道:“老鼠也是条命,你每天都喊打喊杀的,怎的都不懂上天有好生之德?”
“下次不许再动手了,既然养病就要有养病的亚子,否则,我就真的生气了,知道了吗?”
她边说边在打结的时候又故意收紧了几分力道,见他因为疼痛而闷哼一声,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连眼中的杀意都一瞬间现形毕露,直直向她刺来!
可田秀半点不惧,她甚至叉着腰似在欣赏自己的杰作——那绷带被她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然后眼睛又落在皇甫明义苍白汗湿的脸上,微微挑了挑眉。
哼,儿子(zei),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呀!我就是知道你怕疼,故意整你的又怎么样?有种你现在杀了我,我看你连动都动不了还怎么能从这里逃出去,做好给我陪葬的觉悟了吗?
她眼中的挑衅和警告实在太过明显,皇甫明义想看不出来都不行。
于是他胸口连连起伏好几下,可到底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于是他闭了闭眼,忍耐道:“倪姑娘说的极是,是在下思虑不周,还请倪姑娘多多包涵才是。”
虽然他边说还边用眼刀子往自己身上剐,每吐一个字都像是就着自己的肉,咬牙切齿的。
但田秀还是心满意足,骄傲的扬了扬小下巴。
“这样才乖嘛。”
处理完了皇甫明义,她转身来到夏雪身边,却见她一脸戒备害怕的看着自己。
糟,刚才整皇甫明义的时候因为太生气,都忘了要避着她,不会因为这个,好不容易积累的好感,本就岌岌可危,一下又回到初始阶段,还往下跌了吧?
“好了好了,乖,乖,我不会伤害你的,你身上的伤要是不赶紧处理一下的话,说不得会被感染,可是会死人的。”
田秀像是在逗一只怕生又凶狠的野猫,半吓半哄的,总算是获得了靠近的允许,但是对方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手,就好像若自己有什么不轨之心,她一口就咬上来!
夏雪肌肉紧绷,甚至都已经准备好定要疼好一会了,可对方的动作出乎意料的轻柔,甚至好像看出她的害怕,不仅动作放的又轻又快,还一边对着伤口吹气。
被她吹过的地方清清凉凉,连疼痛都减轻许多,就像是羽毛拂过,反而有点痒。
夏雪不禁怀疑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皇甫明义——刚才听得你一直倒吸凉气,还以为是什么暴虐酷刑,可也没有那么凶险,这不是挺舒服的嘛?
——果然是个做作又没用的男人!
皇甫明义差点被她气的伤口又一次崩裂!
得亏他及时忍住了,不然岂不是如了这两人的意,再被她们嗟磨一番?
于是,两人一个认为是对方太没用,一个认为对方是别有用心,本就没什么好印象,这下又重重的落下一笔。
而田秀因为专心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发现就这么一会,两人竟又短暂的交手了一回,若她知道了,说不得还真的会找着借口,再把皇甫明义收拾一顿呢。
不然,就以他那比马蜂窝还要多的心眼,要不趁这个机会,把他一身的刺儿毛全都撸下去,自己回头一离开,保不准他又怎么欺负夏雪呢。
俗话说‘富养女儿穷养儿’,且不论夏雪的性子到底如何,可毕竟是个姑娘家,未来还有可能是他媳妇,他就不能好好待人家,将来也总有他哭的时候!
田秀越想越心疼夏雪。
和那么一个抖s,别扭狂谈恋爱,还真是委屈你了!
然后她的眼神就变得更加慈祥,睫毛一抖,都像是能挤出水来一般,看的夏雪好一阵愣神,不知怎么心里又酸又软,就像是有无数蝴蝶马上就要飞出来似的。
吓得她连忙一手捂住胸口,紧憋着嘴唇闷哼一声。
田秀还当她是被自己弄疼了,忙安抚道:“我弄疼你了吗?抱歉啊,这里伤口沾着了,必须得把它分开,不然你晚上可要发烧,乖,稍微忍忍,我会轻一点的哈。”
她一边哄着,一边还顺便用干净的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就像在哄一个小孩似的,宠溺中带着心疼。
夏雪愣了下,然后试探着轻轻哼了一声,田秀手中动作更轻,面上表情谨慎,紧皱着眉头咬着牙,倒好像受伤的是她,她在替自己受疼似的。
于是夏雪就有哼了一下。
田秀吓得手都不敢动了。
“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弄疼你的,可我毕竟是个外行人,手有点没轻没重的,但是我尽量快一点,马上我们就不痛了,你再稍忍忍,待会我给你做蘑菇汤,好不好?”
她一脸都快要哭的表情,搞得夏雪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毕竟自己也不是真的疼,顶多就是有点痒,不仅仅是伤口的,连心上也是如此。
她实在从未被人如此珍惜对待过,新奇之下,忍不住想要得到更多。
这个从一见面就对自己释放善意的女子,她想知道对自己,她究竟会纵容到什么程度。
不过今天就到这里好了,毕竟自己也只是想看她为自己为难的样子,却不想真的让她伤心。
所以接下来,不管田秀怎样动作,夏雪都一直忍着,不再发出一点声音。
等田秀给她也绑了一个同款蝴蝶结,见她呆呆的看着,眼睛都不眨一下,竟头一次在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瞧出几分乖巧和憨态来,实在是喜爱的不得了,忍不住又在她的头上揉了一把,夸赞道:“哇,你真的好厉害!做的好棒啊!”
“那按照约定,我现在就去煮蘑菇汤,你今天可以多吃一点,因为我找到好多,也是你的奖励,好不好?”
夏雪愣了好一会,才呆呆的点了点头,这下田秀更是高兴坏了,连出去的时候都是蹦蹦跳跳的。
逆着光芒的身影都像是被镶了一层金边,许是受她欢快的情绪影响,夏雪觉得自己心都跟着跳快许多,嘴角蠢蠢欲动想要翘起。
却忽然听到旁边一道煞风景的轻嗤声:“真是恶心!”
她恶狠狠的回过头,直接那个没用的男人连山带着令人作呕的笑容,半眯着的眼睛中满是嘲讽,还有,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嫉妒。
“像你这样的人,怕是受腰斩之刑也绝不会哼出一声,何必在别人面前惺惺作态,摇尾乞怜?”
夏雪也跟着哼了一声:“你就是嫉妒!”
她语气里有着胜利的自得,若真有尾巴,此刻也定是竖得老高,向他张扬示威。
皇甫明义抿了抿嘴唇,并未说话。
等田秀煮好了蘑菇汤回来,忽然就发现山洞里的气氛好似有点不对劲,夏雪那边明显情绪高涨,即使她还是没什么表情,可就像是只舔了毛晒太阳的猫儿,懒洋洋中还带着几分得意。
而相对的,皇甫明义这边就有些低落,虽然也不到垂头丧气的地步,可脸上竟然没有了一贯的笑容,这简直比天上下红雨还要恐怖!
田秀下意识看了一眼外面,但见艳阳高照,并无异象。
而等她回头的时候,就见皇甫明义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不,还是有点不一样的,比如说他笑的比平常更加明艳,吓得她就像提前感知到危险的小动物,一下停在那里再不敢前进一步。
她心里又惊又疑。
刚才他就半耷着眼睛,一副和人置气的模样,现在又笑的阴阳怪气,明显动了杀心的模样,可夏雪既不爱说话又不能动弹,自己一直在外面忙活,该是没人惹他才对。
而这时皇甫明义的眼睛已经落到她手中的蘑菇汤,他眼神一闪,道:“可是饭已做好了?”
“真是辛苦倪姑娘了,若不是那日我救人时一时失察,落得一身伤,也不会如此拖累你,姑娘恩情,我定铭记在心,之后有机会定然相报。”
他意有所指的话,让田秀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
虽然心里还是觉得不可能,但对方也确确实实是因为自己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自己绝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人,所以稍稍迟疑了下,到底还是走了过去。
“我今儿在外面找到了一个破瓦罐,当然,已经洗干净了,才做了这点蘑菇汤。不过,因为只有这一个家伙什,所以只能先将就着共用一个了。”
她话音才落,却感觉皇甫明义眼中又似有光闪过,同时,她脊背一寒,就像是有什么人在算计她似的,吓得她一个激灵,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而这时,皇甫明义吸了吸鼻子,大义凛然道:“情况所迫,可以理解,反倒是在下要多些两位姑娘不计较才是,请放心,今日之事在下一定守口如瓶,不会坏了两位姑娘的清誉。”
“不过在下还不是很饿,那位姑娘瞧着比在下伤的还重,还是请她先吃吧。”
“......”
若不是知道这人的本来面目,如此谦让有礼,还未女子着想的好人实在是令人感动。
可惜了,这就是个表里不一的大魔王,他装出这么一副好人的模样,定是有他更想要得到更多的利益才对。
于是田秀特地等了一会,试探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可就先把这汤先端给她喝了?”
皇甫明义虚弱的点点头,田秀一瞧,心里哼了一声,作势要起身,果然就见他一下就好像伤势加重了一般,猛咳几声不说,连脸色都跟着更加惨白,简直下一秒就要一命呜呼,演技真是好的没话说!
小样,不就是一锅汤吗,至于这么卖力吗?
田秀默默翻了个白眼,但见他咳得力度更大,简直要把自己的肺都要咳出来,还不忘催着她赶紧将汤给夏雪送过去,只道自己没关系,不要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怎么欺负他了呢。
“好了好了,这汤我看还是你先吃吧,瞧你身子骨这么弱,反正我身体好的很,她也不会在意那些小事,眼下最终要的还是要把伤养好才行。”
“咳咳......那就多谢姑娘好意了。”
皇甫明义奸计得逞,稍稍推让了几次就接过蘑菇汤喝了起来,然后乘田秀不注意的时候,朝夏雪递了一个胜利的眼神:便是她对你温柔一点又如何?这蘑菇汤可是我先喝的!
田秀正背对着他,自然不知。
但夏雪可是瞧个真切,心里暗骂一声:“幼稚鬼!”然后在田秀扶自己起来的时候,又闷哼了几声,当下引得田秀心疼的不得了,连声安慰着,也不舍得让她动手,自己亲自喂了起来。
哼,还是我赢了!
然而,当夏雪挑衅的看向皇甫明义的时候,却见对方表情呆滞,眼神迷茫,呆呆的看了自己好一会后,忽然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夏雪田秀:......这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