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气不知什么时候变黑了。
等下人进来点亮烛火的时候,田秀才恍然惊觉这一点。
“什么时辰了?”她抬手揉了揉眼睛,看着桌上几乎没怎么进展的工作只觉的头疼不已。
“还差一刻钟,便是戍时了。”下人恭敬的回道。
“戍时?”田秀下意识急忙起身。
啊,对了,戍时的时候我还和别人有约定!
再一想,害自己一下午工作都进展不顺利的,不就是那个擅自和自己有约定的人吗?
真是的,都是因为他非要来自己这边胡乱闹一通,搞得我未来几天都确定要加班赶工,这样的坏蛋,我干嘛还要惦记着、急赶着去赴约啊?
而且那个约定我本来就没答应,全都是他自说自话罢了,还故意摆出那样的姿态,简直就像是聊斋里,勾引书生的狐狸精,可想而知,若我真去了,那......
田秀忽然想到什么,脸上立时炸开一朵红云,吓得还未退下的下人惊呼一声:“家主大人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奴这就去为您请大夫来!”
“不必了。”田秀有些心虚的抬手摸了摸鼻子,幸而并没有鼻血流出来,她沉声解释道:“不过是天气太热,有些中暑罢了,一会就好了,不用惊动任何人。”
下人看了一眼窗外漫天的星光和随风而动的树叶,顿了顿,恭敬的低下头,“是,奴这就让厨房准备一些消暑的绿豆汤来,不过家主大人切勿太过操劳,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了......对了!”田秀本来胡乱应着,忽然想起什么,故作不经意的问道:“厨房那里,你可有听说什么事情?”
“家主是说......”下人疑惑的歪了歪头。
田秀轻咳一声:“就是......除了每日都为那几人做的饭菜之外,有没有人突然要求换换口味,祸事做了什么其他更加丰盛的菜肴?”
“厨房每日的菜肴都是提前一周就定下的,之后也有传到各位主子面前确认过,倒是没有遇到什么变故......”下人想了想,忽然想起什么,愣了一下,才浅笑道:“倒是听说今天下午席公子有到厨房打听过家主大人喜欢的口味,不过因为事关您的安全,所以并未告知。”
“席公子也没恼,后来只说自己想念家乡,所以借了块地方,自己亲手下厨做了些家乡的小吃,但是据厨子说,那菜做的色香味俱全,没有个十年的经验怕是做不出来,且如此用心,想来那个有口福之人对他来说定然十分重要,真是令人羡慕!”
“又不是我让他做的,而且我都不确定去不去,何必这么麻烦......”田秀自己嘟囔着,抬头见下人偷笑的更加明显,明白自己这是被耍了,反应过来的她恼羞成怒的开始赶人。
“够了,我不过是例行一问,无事发生就是无事发生,何用你多嘴说那么多?”
“是,都是奴的错。”
下人乖乖道歉,下一秒却道。
“不过既然已经如此,那奴就斗胆再多嘴一句,席公子今天一下午都在厨房,天气那么热,灶火熏的厨子们都受不了,更何况是那样娇滴滴的人儿。就算是看在他那么用心良苦、痴心一片,又受了这么多罪,家主您只当发发善心,去看看席公子呗?”
“主子的事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快点给我下去干活!”
其实不用她再赶,说完那句话的下人自己就飞快溜得干净。
留下田秀胸口闷闷的又没出发泄,只能又坐回去,借着灯火的亮光重新捧起那本不知道被她摔了几次的账本,瞪着眼睛又开始读了起来。
谁爱去睡去,明知道对方对自己意图不轨还送上门去,我又不傻,才不去!
然而,早已习惯这里的文字和算账方式,对这些工作都该得心应手的她却又一次遇到了挫折,明明都该看得懂的文字却又像下午一样,全都变成了蝌蚪,就在自己眼前游来游去,也一点都不过脑子。
她强逼着自己死看,直把自己熬得两眼昏花,也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满脑子都是那个席斐?
而且还都不是什么正经画面,不是他在跳舞,露出纤细的腰肢和六块腹肌对着自己眨眼,就是他逆着光,舔掉手指上沾着的墨汁,冲着自己嫣然一笑。
真是一个比一个妖孽。
我可算是知道什么叫‘芙蓉帐暖度春宵,君王从此不早朝’了。
田秀这下是彻底没了工作的兴致,于是边望着某一处发呆,忽而感觉周遭的光芒似乎闪了一下,回神一看,原是一只飞蛾飞过灯旁,却不幸引火烧身。
只见一团小火苗扑闪着在地上蹦了几下,待火灭了,也就只剩下一抹黑灰,风一吹,散了,再也不见。
它是不知道火的危险吗?那又为什么还想着要靠近呢?是因为那里有什么它一定要得到的吗?所以,即使知道有危险,也知道自己可能会为此而死,却还是奋不顾生的一直向前?
田秀怔了一下,眼睛如烛火一般闪个不停,然后就慢慢暗了下来,似雾笼罩,辨不清里面的神色,却也能觉出定然是波诡云谲,一如她现在的心情,起起伏伏,摇摆不定。
她下意识展开一张白纸,提笔润墨,然后在下笔的时候却僵在那里,迟迟未动,直到墨迹低下,在纸上晕开一大团丑陋的痕迹,她才恍然惊醒,皱着眉将那团已经废了的纸揉成团丢在地上。
自己窝在椅子里啃着指甲也不知想了什么,过了好久,直到外面传来敲更声,她看了看天色,该是三更时分,也就是夜里十一点到十二点左右。
这个时候,若无意外的话,人们都早已经进入了梦乡。
田秀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起身披了件外衣,也没惊动外面守夜的下人,自己提着一个灯笼,往后花园的位置走去。
外面的月亮挂在空中,圆盘子似的,光芒正盛,照的路都十分清楚,只是也因为太清楚了,所以便显得花园中那个单薄的身影愈发清冷孤寂。
而听到响动,对方转过头来,惊讶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逝,随即又挂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您来啦?!”
见状,田秀心里稍稍有点羞愧,“抱歉,我来晚了。”
“无事。”他娇声道,并且快速腾出位置,邀请道:“晚来总比不来的好。”
“如今月色正美,卿可愿与我一起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