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月从第一眼看见寒朔这个妖孽男人就觉得没好事,果然,花里胡哨的外表一定是为了掩饰他的恶毒心肠!
他居然不顾花若的孕妇身份,强行把他们三个打包送去了东海最大营业花楼田子坊强行让他们陪酒!
丧尽天良!
浓妆艳抹得连亲妈都不认识的游月正从一只该死的鲶鱼怪手下逃出,靠在二楼栏杆上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气,就被迎面而来的一团花花绿绿的东西撞了一下。
“对不起……”
“抱歉!”
“?”
“!”
“游月?!”
“将离?!”
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尽管如此,看着将离那身真空的大红色蝴蝶浴袍和雌雄莫辨的妆容,游月还是不厚道地笑了出声。
将离一副历经千帆看破红尘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剃度出家。
“我是一个不洁之人……”
两人抱头痛哭一番后这才互相倾诉起自己的遭遇。
游月和花若被绑来以后就分散到了不同院里,她又识时务又嘴甜,管事妈妈很快就不再处处提防她了。但花若性子犟,听一起工作的新同事讨论其他院里有个练家子,第一天大发脾气打伤了几个强迫她梳洗的侍女。
只是后来不知寒朔对她做了什么,竟然神奇地让她安分下去,再也没闹过事了。
虽然将离也像游月一般安静如鸡,但他的待遇就没游月这么轻松了。
田子坊男性少,漂亮的男性更少,尤其将离还是个魔族,这在田子坊里可是个稀奇的主。
妖族民风开放,热情奔放的女妖们实在很好这一口,于是只要将离出现的地方必然被团团围住,将离因此被揩尽了油。
游月拍了拍他的肩:“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我们不会因此拿有色眼光看待你的,一切都是为了魔族嘛。要是魔尊大人上头有知,也会为你的自我牺牲精神感动的。”
这状似十分敷衍的对话竟是让两人同时一惊:他们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任务在身!
将离:“你不说我都快忘记了,不能白来一趟受罪啊!勇士游月,看不出你竟然有如此高的境界。”
游月:“应该的,应该的。”
好险,她也差点忘了。
于是两人礼貌性的依依不舍了一会儿后告别了。
虽说雾夜那厮耍计谋阴了他们一次,但她游月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她总有一天要拿着化骨石耀武扬威归来,然后让雾夜跪在地上哭着叫她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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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东海最大的花楼,田子坊的作用不仅仅是用来喝花酒,妖族人也在此宴请宾客,甚至商讨机密——秘密,就是在人多嘴杂的地方最安全。
游月混迹其中,随着人潮一路向前,一边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看,生怕下一秒眼前就会出现鲶鱼妖那令人作呕的大脸。
如果不是这时刻都要提防着晚节不保的身份,她应当是很喜欢田子坊的。
田子坊虽然大,但并不显得空旷,它的装潢陈设都相当精巧,每一处都暗藏玄机,给人一种目不暇接之感。雕花扇屏、檀木窗棂等刻有祥云芙蓉之类的式样,颇有古朴之风,空气中隐隐浮动的不知名迷离暗香,潜藏着引诱的情欲因子。
无论男女老少、尊卑贵贱,来到田子坊就必须得穿上由它统一提供的具有妖族风情的特色服饰。游月她们作为接待者则打扮得更为夸张,活像某种花枝招展的大型昆虫。但哪怕是艳俗的大红大紫,在这一块奢靡得有些不真实的繁华中,也意外得到了奇妙的统一。
在这儿,没有什么不可以。
推杯换盏,歌舞升平,不谈风月,只此纵情。
也难怪说花楼是温柔乡、英雄冢,这样一个纸醉金迷的销金窟,好像完全与世隔绝了,即便三界动乱,伏尸百万,也没法子影响他们此时偏要寻欢作乐。
在这一片灯火通明中,蓦然回首时又是否有人站在阑珊处等候呢?
只此一眼,便是夭寿十年。
——人群中那张熟悉的丑脸不是鲶鱼怪还能是谁……
“游月姑娘……游月姑娘……”耳边仿佛还传来了他的深情呼唤。
游月暗骂一声,急忙沿着面前半掩的门扉闪身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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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铺天盖地的浓郁酒气迎面而来,若她是个有些品味能赏酒的,便能闻出这是拿到三界也能称珍贵的上品醉仙酿,可她偏偏滴酒不沾,闻到这味不觉醇香,只当酸臭。
她不舒服地缩了缩鼻子,正打算随便找个角落斟酒的活儿敷衍一通,好自然些继续留在这辟辟邪。
“这不是我们为爱走钢索的游月姑娘吗?”
房内却有一道慵懒的男声沉沉笑道:“怎么钻到我这来了?”
游月一听到这个声音就浑身发毛。
这几天寥寥无几的相处中,她摸清楚此人绝非善类,一边挂着温柔的笑,一边狠狠给你一刀。一旦提到他,就连那些一起工作的花楼小姐妹都犹豫道,“殿下好是很好,只是让人莫名害怕的慌”。
听听群众的声音!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她道行不够,惹不起这老狐狸,所以平常总是躲着他走,今日真是时运不济,竟然在此撞上了。
“那可真是……巧啊……”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寒朔大人。”
黄花梨方案旁的桃花眼男人双颊微醺,眉眼含情,丝制束发带不知何时早已散开了一截,长发松松垮垮悬在腰间。
他的周身围绕着几个美貌侍女,皓腕轻抬,面前的琉璃酒樽中便缓缓地流下琥珀色琼浆。
好一个软玉温香在怀,左拥右抱的王八蛋啊。
“怎么,见了我好像不太高兴?”
你不是清楚的很吗,游月心里的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
“哪有的事,我能见到寒朔大人,实在是……开心得紧。”她扯出一个笑容。
“你既开心了,那我也放心了,”寒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似真的为游月而感到开心似的。
又伸出一只手对她勾了勾:“过来。”
做什么?!
虽然知道一定没好事,但游月的确不敢忤逆他,只得梗着脖子在他身旁乖乖坐下了。
一只绣满金丝银线的宽大袖子从背后伸来,游月下意识地身体往前倾,却被这只手稳稳当当地扣住肩膀,顺势搂了上来。
“寒朔大人……您这是?”游月的表情可以称得上是咬牙切齿了。
靠得实在是太近了,甚至能闻到寒朔身上浓郁的混合着女子脂粉味儿的淡淡龙涎香。
这男人还熏香的!呸!
她闹事,她陪酒,但她知道她是个好女孩,他这种调戏沦落风尘的纯真少女的行为,实在是让人所不齿,不齿!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淡淡笑道:“怎么?我比那将离差在哪儿?”
他绝对早就看穿了他们浮夸的演技,现在恶趣味使然逗着她玩儿,遗憾的是她明明也知道他的用意,却偏偏只能顺着他来。
人在江湖,真是身不由己啊。
“寒朔大人自然是处处都不比人差,只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离少的一切在奴家眼中都是最好的……”游月羞涩浅笑,低头抚袖掩面。
“若我一定要和他争一争呢?”
寒朔居然也跟着戏精附体,活生生一出恶少强抢民女的架势。
她眼眶立刻一红:“奴家和离少是真心相爱的……”
“哈哈哈哈哈哈!”
哪来的笑声吓了她一跳……
原本坐在寒朔对面的男人忽然爽朗大笑起来,开口调侃他:“既然姑娘心有所属,你就别总逗人家了。”
游月这才注意到对面还坐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看来在此之前他们就是在这儿谈话。
这个男人是谁?他们谈了什么?会是有关妖族的机密吗?
她可没蠢到会相信寒朔在这儿和别人谈论的只有风花雪月,这人的城府之深,专门把私下的秘密会见搬到田子坊来,也对得起他一贯风流的作风。
妖族虽然看似对魔界俯首称臣,可实际里却有其他反叛的心思暗涌。她清清楚楚记得原着中妖族为了扳倒魔王和人类达成统一阵线的剧情。
她倒不是对魔界有多大感情,如果要真打起来她也不会舍命去帮忙的,只是自己这一路以来受了人家的照顾,不想忘恩负义,就尽可能在自己仍属魔族阵营时多做些事,也为自己的未来多些把握。
一切都是为了魔族——她的脑海里突然涌现了这句白天还用来无情嘲笑将离的话。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游月小拳拳轻轻锤了一下寒朔的胸口,捏着嗓子道:“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女子计较,我给您斟酒,就不打扰您和这位贵人聊天了,如何?”
络腮胡又附和道:“是啊,殿下,我们的话还没说完呢,等事谈完了,再和美人们调情也不迟啊!”
寒朔笑了,只是眼神扫过游月,又有些迟疑:“那她……”
络腮胡笑道:“不妨事。”小人物而已。
游月也笑,淡淡地退至寒朔身后,真如同善解人意的侍女那般一言不发地垂眉顺眼伺候,好像大人物的谈天内容和她完全没有关系似的。
她总有一天叫别人后悔当初忽视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