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少爷!”
绫罗被突然出现的南宫羽吓了一跳,想到方才撒泼的样子大概都被他看见了,感到又羞又恼。
她嗔道:“我还以为你在祠堂不来见我了。”
“您在找我?”
南宫羽略微迟疑,解释道:“我听说我的侍女和客人动了手。”
游月连忙不请自来地凑近了南宫羽的身侧,边点着头热情地解释道:“郡主要我们与她的手下比试——”
绫罗:……
虽说她说的也确是事实,但这得意的语气让她产生了一种恶人先告状的错觉。
南宫羽不紧不慢道:“郡主若是有要事找我,自可提前通报一声,不必做这些……来为难其余下人了。”
绫罗叉腰冷哼一声:“可你们院里的香梨说本郡主没有受到邀请,因此要离开飘渺轩呢。”
“哦?”
南宫羽一顿,好似陷入了沉思:“原来郡主并未得到飘渺轩的邀请么……”
他这话虽无责怪的语气,但绫罗心气甚高,加上又出自意中人之口,听来就含了些嘲笑的意味,好像她死皮赖脸缠着他似的。
她用力跺了跺脚:“那又如何!我是堂堂大晏的郡主,没有邀请又怎样,难不成你们飘渺轩还要赶我不成?”
“我并无此意,郡主误会了。”南宫羽神色自若,“倘若郡主要来,飘渺轩自然是何时都欢迎的。只是香梨身为下人并无自己决断的权力,遵从之前院里定下的规矩也无可厚非,若郡主仍是感到不平的话,我代她向您道歉——请郡主息怒,不必迁怒这些下人们了。”
绫罗见了那么多人,可从没见过南宫羽这样温柔的,无论何时面对怎样的情形都神情淡淡的,有着安抚人心的沉静。
她从前最喜欢他翩翩君子风华绝代,在宴会上对他肆无忌惮地示好,放肆嚣张地带着人闯进宅里,他也从未流露过任何不耐的神色;可她如今又恨他过分的温和礼貌,一口一个“郡主”,像是刻意与她划清什么界限似的。
“……香梨说你和南宫伯伯在祠堂闭关守灵,那如今又怎么出来了?”她忽而为方才的自己感到不好意思,低声闷闷道。
他闻言一怔,不自觉侧头看了一眼身边,复而解释道:“有人向我通报了后院的事,恐怕再放任下去会闹得过大,于是父亲便允我过来亲自处理。”
绫罗听了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来在他们眼里她竟是这样任性妄为,甚至需要特意前来处理的存在吗?
“我,我不是故意闹事……我只是,一气之下,派下人和她比试修为……”她的声音越说越轻,到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游月心道这可不行啊,责任都被你给卸了,待会挨骂的不就成她了吗。忙主动补充道:“我啊不少爷啊……是……”
“慢慢说。”
“少爷是这样的郡主她和香梨比完后又提出说要李香出来应战我想着李香若真与郡主的侍女动手了那也不是个事儿啊……当时也没别人符合郡主提出的条件了反正您知道我原先在村里时跟着别人学了几招于是就硬着头皮上去想试试谁知道这么幸运欸嘿竟然赢了!”
“……”
南宫羽没有责怪她的冒失,只是认真地聆听完颔首道:“我知道了,你做的很好。”
得到了他的免罪令,游月于是美滋滋地又缩回他的身后去了,因此也并未看见他那云淡风轻的面上无意识勾起的唇角。
这主仆二人的配合可谓默契极了,绫罗甚至想不出自己要如何插入他们的对话中,只是呆呆地问:“这就是你的那位贴身侍女吗……”
“是的。”南宫羽仍保持着一贯温和的态度,她却从那笑容中看出清冷而疏离。
她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结结巴巴地道别:“我,我先走了,今天来你府上闹事是我太冲动了……南宫伯伯在哪儿?我去向他问个好。”
“父亲还在祠堂内,郡主今日恐怕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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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南宫羽来后化解了这冲突,围观的人群于是见没热闹可看皆散了下去。游月和李西昂自觉地跟上了南宫羽,只剩他们三人独处,气氛又忽而变得有些尴尬。
“公子……”李西昂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主动开口,“当时那绫罗郡主的手下将香梨打败了,她又变本加厉要——”
“我明白你的意思。”
听出他为游月辩护,南宫羽打断了他的话:“只是你们也心知这事的确是莽撞了。”
和小心眼的当朝郡主作对并非什么好事,今日绫罗虽然没再追究,但日后有机会势必不会放过机会报复回来的。
即使他没点名道姓,游月也知道指的自己,小声嘟囔道:“反正我不怕……”
她本来就不是真的飘渺轩侍女,用得着怕这什么劳什子郡主吗?
“你——”南宫羽一时竟无语凝噎,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道,“胡闹。”
“下次再遇上此事,可以不必非要争一个高低……若丢脸便丢脸吧,我丢得起这个脸。”
他倒又变成长辈的模样了,似乎真是为她考虑一般。
游月仍不死心地嘴硬道:“那郡主无理得很,我看李香当时被她挑衅,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那你考虑过后果吗?我是说,假如你并未取胜,会受怎样的伤?”南宫羽的语气倏地严厉了起来,“你就是这样随心所欲,丝毫不在意自己和身边人的后果的么?”
游月头一回被他用这样的语气教训,不由得愣了。
好像自打她穿越以来总是抱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在天道院如此,在飘渺轩也是如此,她似乎总是无法摆脱自己穿越者的身份,仿佛只是来游戏人间一趟似的。
可他们却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他们从未看过结局,也不懂那些所谓的外挂与光环,若自己真的落败,他们是否会因此为自己感到担忧或悲伤呢?
答案似乎是会的。
那么她呢?她为花若报仇,为李西昂出头,又是否真的仅仅出于好玩似的一时兴起?
她有些恍惚了,但她这人不是会思考太深的类型,于是直截了当地向他认错:“……我知道错了。”
南宫羽看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也感到莫名,基于她平时没少干此类事,于是确认似地询问道:“倘若下次再发生同样的状况,你又作何处置?”
……
她没有立刻回答,于是他们三人又陷入了短暂而诡异的低气压中。
他们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一同走着,游月和李西昂在南宫羽靠身后一些,盯着前方时不时露出的洁白的鞋面发愣。
游月偷偷抬起头瞟了一眼身边的李西昂,小屁孩从刚才起就闷闷不乐的,不知道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
倘若真的将自己认真地代入其中,开始有了在意的事,开始有了在意的人。
……
“那我也还是会这么做的。”
她不知悔改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