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良江又称泸江或珥河,富良江距离李朝国都升龙城不足三十里,也就是说,黑旗军与李朝仅仅一江之隔,黑旗军距离实现此次出兵交趾最后的目标已经不远了,黑旗军之中的许多将士心中均是认为胜利唾手可得了,攻占升龙城就意味着李朝的覆灭,就意味着整个交趾郡就纳入了黑旗军之手。
但胜利是唾手可得吗?实际情况并不是如此,赵忠信率黑旗军自邕州出兵以来,越向南进,战斗越激烈,越靠近升龙城,仗打得也愈发艰难,同时也越血腥,交趾军民反抗的也越激烈,而交趾大军统帅李公信不断派出半农半兵的各地厢军持续不断袭击黑旗军的补给线,使得赵忠信头疼不已,同时促使赵忠信不得不分兵押运粮草、军械等物,这么一来,此时黑旗军抵达富良江北岸的可战之士只有两万两千余人,加上归降的数千交趾降卒,不足三万兵马,算上随军民夫也就五万余人。
而富良江对岸二十万交趾大军严阵以待,当然是号称二十万,不过据赵忠信等人的估计其可战之士至少有十余万人,人数相差的太过于悬殊了。
赵忠信已经派出快马,命申世袭、王刚再遣精锐大军入安南,配合赵忠信主力打过富良江,攻取升龙城。
不过由于赵忠信的失算,此一来一回拖得时间就久了,若拖到了夏季,将会对黑旗军极为不利,赵忠信甚至都有了撤兵待来年再战的念头了。
但此时撤军返回广州,再战谈何容易?况且留给赵忠信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若不能迅速安定黑旗军的南面,不能利用交趾等地迅速扩大黑旗军的实力,将会给赵忠信今后的打算造成极大的影响,没有强悍的实力如何与宋与金决战?
赵忠信举棋不定、彷徨无计,心中极为焦躁。
绍兴十八年十月某日,此日天气晴朗,富良江之上微波荡漾,河面的水波映着耀眼的日光,闪闪发亮,河水静悄悄地向西南流淌,闪动着粼粼的水光。
红红的河水倒映着蓝天,倒映着青山,仿佛天地之间均处于一片血色之中,又仿佛是苍天在此地设置了一个血肉之地狱,预示着这里将会是一片血雨腥风、血流漂杵。
此时天空万里无云,风和日丽,晴朗之极,可富良江北岸某处却是一片令人恐怖的景象。
五千具早已流干了血的首级分做三处被堆积在富良江北岸,覆土夯实被垒成了三座高约三丈,宽约十余丈的圆形夯土墩台。
而同时三座土墩台之侧赵忠信还下令黑旗军将五千余无头尸体埋在了一个巨大的万人坑之中,上压三层石板,并立碑于此,上书“奉旨剿灭逆贼狱丘坟”
此举过后,富良江北岸顿时阴风测测,惨云愁雾笼罩在了富良江之上。
京观又称武军,狱丘坟又称铁丘坟,其用意主要有二,其一就是彰炳武力,其二就是威慑敌军,据说还另有一层意思,那就是封镇敌尸,为了厌胜敌军之魂魄,不让其再出世祸害,为此而修建一处大型建筑,将敌尸永镇其中,其侧还立有旌旗与书符。
黑旗军此举之后果两种可能,一种就是极大的震慑住了交趾大军,让其每一个士卒军是恐惧万分,惶惶不可终日,并让其每一个士卒对黑旗军产生一种条件反射的恐惧,另外一种后果正好与其相反,那就是赵忠信此举反倒会使交趾大军同仇敌忾,并恨之入骨,同时为了复仇而与黑旗军死战。
也许此两种后果会同时出现。
赵忠信当然希望此举能起到第一种效果。
赵忠信此举还有一个作用就是能够迅速、简单的处理尸体,以防产生瘟疫而导致疫病蔓延。
“带罪将贺驷。”
“威武。。。公明。。。”
此时黑旗军中军大帐之外,数百鹰卫齐声低吼道。
“罪将贺驷拜见节帅。”三彪等人将失魂落魄的贺驷押进了中军大帐,贺驷汗流浃背的趴伏在地上偷偷的看了一旁的裴猛一眼。
贺驷乃是裴猛的老部下,自绍兴十五年邕州之战后与裴猛一同归降了黑旗军,直到今日。
裴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贺驷一眼后看向了赵忠信,此时赵忠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喜怒,不过裴猛心中明白赵忠信此时定是已经异常愤怒。
贺驷率部在如月江渡口一带遇袭,之后贺驷带着一些亲信趁乱冲出了重围,可将部下近两千人马丢给了万捷军,从而导致黑旗军群龙无首,几乎全部战死,此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死罪,裴猛根本无法开口求情。
“军法官何在?”赵忠信冷冷的看了一眼贺驷说道。
“下官在。”一名黑旗军军中执法官出列应道。
“此何罪?”赵忠信接着问道。
军法官闻言大声宣读道:“观寇不审,探贼不明,此谓误军,畏敌不前,临阵脱逃,此谓悖军,二者皆斩之。”
“节帅恕罪”贺驷其后趴在地上泣道:“末将一时惊慌糊涂,求节帅留末将一命,军前效死。”
“惊慌糊涂?”赵忠信冷笑道:“身为一军之统帅,岂能惊慌糊涂?你怎敢惊慌糊涂?你若率军死战不敌而逃得性命,本帅不怪你,可你都做了什么?抛下兄弟,独自逃得性命,不杀,我黑旗军军法何用?不杀,如何对得起我战死的两千黑旗军将士?”
赵忠信盯着贺驷沉吟良久后说道:“来人,推出去斩了,悬首级于辕门。”
三彪等人接令后架着已瘫做一团的贺驷就往外走。
“节帅。。。末将。。。末将。”正在此时被两人搀扶着的隰贲虚弱的说道:“节帅,末将愿以所有战功换贺副将的性命。”
隰贲被裴猛救回来之后,经军中医官抢救,目前也无大碍,隰贲乃是贺驷的老部下,虽平日里有些不和,不过贺驷将要被执行军法,隰贲心中还是有些不忍,于是开口求情。
“战功?”赵忠信闻言大怒道:“此战你攫日营还剩几人?如此还有何功劳可言?不但没有功劳,还犯下了统兵不力之罪。”
手中有雷珠,还有霸王弓等犀利军械,居然还死伤惨重,赵忠信简直愤怒异常,如此看来,军械只是致胜关键因素之一,最主要的还是靠统兵将领临机决断之能力,若在如月江渡口之战中,贺驷、隰贲等人能够遇袭不慌,稳扎稳打,边战边退,等待援军,也不会折损如此严重。
“节帅,末将知罪。”隰贲见赵忠信大怒,吓得不顾身上的伤痛,跪在地上磕头道,汗水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
“本帅念你能与敌死战,宁死不降,就不责罚你了,退下罢。”赵忠信沉吟片刻说道。
“裴猛”赵忠信随后说道。
“末将在。”裴猛出列应道。
“你可知罪?”赵忠信冷冷的问道。
“观寇不审,探贼不明,救援不力,此罪当斩,末将知罪,请节帅降罪。”裴猛低头说道。
赵忠信看着裴猛来回踱步,心中犹豫不决。
“节帅,裴老将军率部取苏州、茂州等地,立下无数汗马功劳,且阵前斩杀大将,此必将会影响我黑旗军军心,末将请节帅恕其之罪。”赵祥在一旁劝道。
“请节帅恕罪。“众将见状一同出列给裴猛求情。
赵忠信看着裴猛的白发苍苍,心中有些不忍,于是暗叹了口气说道:“功是功,过是过,功过可以相抵,然亦可不相抵,裴猛率部立下战功,可如月江渡口一战,探贼不明,折损了两千余兵马,此乃我黑旗军前所未有之大败,严重的挫伤了我黑旗军之军心,因而功不抵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免去裴猛邕州马步兵总管一职,令其继续统领龙且军,戴罪立功。”
赵忠信明白宋军降将们都带有一些临战脱逃的习性,并且之后会想出各种理由推脱,可黑旗军决不允许,坚决不能助长此风,赵忠信杀此等临战脱逃的将领,决不会手软。
“末将谢节帅大恩。”裴猛单膝跪下谢道。
“节帅。。。贺驷。。。其家人该如何处置?”裴猛随后支支吾吾的问道。
黑旗军军中还有一条就是连坐之法,军中将领之罪将会牵连到家人。
赵忠信看了一眼裴猛叹道:“贺驷按阵亡将士处置罢。”
“末将谢节帅大恩。”裴猛哽咽的说道。
此为赵忠信法外开恩了,若贺驷按阵亡处置,那么其家人将会受到优厚的抚恤,同时今后家人的待遇也是非常优厚的。
裴猛目前也只能为贺驷做这么多了,相信贺驷能安心离去了,裴猛心中暗道。
“主人,水师到了。。。水师到了。。。”正在此时达旺奔进来禀报道。
“水师?冯置使率部赶到了?”赵忠信闻言大喜,这段时间以来赵忠信心中一直闷闷不乐的,此消息是此时最令人振奋的事情了。
赵忠信边问边率人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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