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海面上也很平静，舱室中的空庆小和尚又翻了一次身，怔怔地看着对面墙上的小窗口以及从中间倾泻下来的皎洁月光。在海浪的影响下，船只微微摇晃，周围很安静，躺在床上的空庆可以听见外边传来的细碎的海浪声。他略有点烦躁地闭上了眼睛，恨恨地再次翻身，背对着月光，顺手将被子覆盖在自己脑袋上。


    他已经有好几个晚上睡不着了。在与安国寺相遇之后的当天晚上，他就被解除了禁闭，重新回到众僧身边，自然也知道了那天发生的事情。他对自己因不能在这次事件中没有贡献自己的力量而感到愧疚，为悟缘的死亡（就那样掉入海中完全是十死无生）和明柘大师等人的受伤而感到伤感，为安国寺的强横霸道而感到愤怒。在这几种情绪的作用下，空庆和尚失眠了。


    船上的僧人也看出了空庆和尚的情绪，纷纷安慰他，说这完全不是他的错，毕竟当时就算他在场，也顶多是再增加一个牺牲品，除此之外，别无他用。


    空庆和尚得到了这样的“安慰”，心中的情绪反而更加强烈，这岂不是再说他就是一个废物，什么用都没有？


    空庆和尚掀开被子，“唰”的一下坐了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在这昏暗的环境中看起来甚是吓人。与前几天一样，空庆和尚丝毫没有睡意，他干脆从床上跳了下来，穿上僧袍，趿着芒鞋，走了出去。


    外边星月争辉，比舱室中要明亮许多。空庆和尚慢慢走到了甲板上，倚着栏杆，看着海面。良久，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谁在哪里？”一个声音从拐角处传来，如此问道。


    空庆和尚听出了这是悟灵和尚的声音，今天晚上正是悟灵和尚值夜。说起来也甚是奇怪，悟缘与富光和尚一战之后，海中小岛消失，海面上出现了滔天波澜，然而建安寺与安国寺双方的人基本上没有损失——除了悟缘与富光和尚之外，就连在双方在海面上飘着的人最后还是及时上了船，避免了落入海中的窘境。建安寺的船只在海浪中也没有受到进一步的损害，只是被海浪推离了当时的海面。


    在当日与富英和尚的搏杀中，悟灵和尚虽然受伤，但也只是外伤而已，休养了几日之后，就已经完全恢复过来。而且经过此一役，悟灵和尚的实力更上一层楼，已经摸到了通体境的边缘。这样说来，可算是因祸得福。


    空庆和尚答应了一声，说道：“是我，悟灵师叔。”


    悟灵和尚已经走了过来，站在了空庆和尚身后，说道：“原来是你，空庆师侄。”他走到了空庆和尚身边，与他并排而立，转头看着空庆和尚，柔声问道：“怎么，还是睡不着？”空庆和尚失眠已经是船上尽人皆知的事情了。


    空庆和尚点点头，说道：“是的。”稍停了一会，空庆和尚又说道：“我没有事的，让师叔费心了。”


    悟灵和尚轻轻摇头，说道：“你也不用自责。”他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接着说道：“在寺中你不过是小辈，我们这些挡长辈的都还在，哪里需要你等小辈来操心寺中的事情。说来说去，还不是我们这些挡长辈的不中用，否则哪会有这许多事情。”


    空庆和尚看着悟灵和尚，欲言又止，最后化作长长的一声叹息。


    悟灵和尚继续说道：“从在那海中小岛一战来看，本寺与安国寺的差距似乎还在加大，师叔们已经老了，再赶上他们的希望也不大，因此所有的希望都全寄托在你们身上了。”说到这里，悟灵和尚也发出了长长地一声叹息，说道：“可惜了悟缘，他的天分不错，不，应该是很好，毕竟他身上有佛性。只是……”他轻轻摇头，说道：“可惜了！”


    空庆和尚没有说话，他直着眼睛，眼睁睁地看着远处的海面。


    悟灵和尚轻轻叫了空庆和尚一声，他没有应声，悟灵和尚又叫了一声，空庆和尚还是没有应声。悟灵和尚觉得十分奇怪，同样向海面上望去。只见月光下的海面上波光粼粼，并没有什么异样。


    悟灵和尚将手放在空庆和尚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空庆惊觉，转头过来，看着悟灵和尚，问道：“师叔……”


    悟灵和尚问道：“你在看什么呢？”对于空庆和尚的态度，他心中已经有点不高兴了，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空庆和尚“哦”了一声，指着栏杆外的海面上的一个方向，说道：“师叔你看！”


    悟灵和尚顺着空庆和尚所指的方向望去，触目所及，波光粼粼，海天一色，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现。悟灵和尚摇摇头，对空庆和尚说道：“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既然空庆和尚并非故意不理他，悟灵和尚心中那点郁结之气也就消散不见了。


    空庆和尚又向自己所指的方向望去，一会之后，轻轻“咦”了一声，说道：“怎么不见了？”说完之后，空庆整个人都探出了栏杆，极目远望，想要找到刚才自己所发现的目标。


    悟灵和尚怕他出事，赶紧将其拽了回来。他并不认为空庆和尚真的看见了什么，大概是空庆和尚失眠所导致的幻觉——在这附近的海面上，除了偶尔有鱼跃出水面之外，连只鸟都没有，更不要说别的东西了。他拉着空庆和尚，半是强迫地将空庆和尚拉了回来，说道：“你肯定是眼花了，还是先去休息吧，船上值夜的事情，有师叔在呢。”


    空庆和尚被悟灵和尚轻轻推搡着，被迫回转身。他说道：“师叔，我还想在甲板上待一会。”


    “待什么待，”悟灵和尚做出一副不高兴的面孔，说道，“天亮之后还有早课呢，你若继续这样下去，还怎么增长功力，怎么盖过安国寺那群人，还怎么为我和师兄以及大师雪恨？”


    空庆被说服了，他转身向船舱中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海面，忽然大叫：“悟灵师叔你快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