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出巡,酒自然不会少。
又灌了半壶酒,她坐在帐篷外,盯着篝火神游天外。
管事嬷嬷安顿好小太子,出来就见她这幅模样,不由叹息一声。
“苏尚宫,或许这就是命吧。”
命?白青扭头看她,不明所以地点头。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当听懂了。
管事嬷嬷不知道她的想法,在旁边坐下,追忆起往昔来。
“第一次见到苏尚宫,我就在您身上看到了您母亲的痕迹。当年她是京城所有女子都仰望的存在,包括我在内。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宫女,采买时见到了她。”
……
管事嬷嬷记忆中的赵氏,与苏安乐记忆中的格外不同。
管事嬷嬷记忆中,赵氏是个有惊世之才的女子,若她是男儿,恐怕成就远超忠武将军苏诚。
她矫捷,聪慧,貌美,善斗。是一个与京城贵女格格不入的人。
是许多女子暗中仰慕的对象。
苏安乐记忆中的赵氏,身材丰硕,脑袋也不聪明,贪吃怯懦。
是完完全全两种人。
白青托着下巴听着,面前的篝火张牙舞爪,不断变化的火焰炙热且明亮,管事嬷嬷用篝火形容赵氏。
那是个灼目耀眼的女子。
反派系统也打开了话匣子。
“宿主,忠武将军与其妻赵氏是在藏拙。赵氏很强,苏诚也很强。”
赵氏自然是强的,不借助外力,白青在她手上过不了几招。
白青突然有些难受,鼻头心间酸涩,想哭。
她摸了摸脸,泪水并没有落下。
“是苏安乐的情绪,这具身体是苏安乐的,宿主有可能会受到影响。”反派系统说,在这方面它是专家。
管事嬷嬷见白青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识相离开。
她走后,泪水汹涌而出。
白青无措地摸着不断涌出泪水的双眼,她哭了。
“叮!支线任务,苏安乐的愿望触发,完成任务可以继承完全版赵家鞭法。”
属于苏安乐的情绪,充斥心头,白青伸出手接住温热泪水,有些茫然。
“她的愿望是什么?”白青问。
“苏安乐的愿望是……”反派系统突然卡壳,过了几秒后才道,“她的愿望是,请宿主代替她活下去,继承她生命的你,需要继承她的一切。”
因苏安乐这个身份得利,也要继承一切苏安乐的责任。
掌心泪水已经凉透,白青捧着手,似乎再次看到了那个圆润娇气的少女。天真且稚嫩,她是一切向阳面,看到阴暗处时她悲怮绝望地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白青不知道应该如何评价她,不是当事人,无权去评说。
白青想,苏安乐的责任是什么?
或许没什么家国天下,也没什么凡夫俗子。
更或许,苏安乐的责任,是在父母看得到的地方平安喜乐。
又或许,什么都没有……
苏赵两家的责任,或许从未有人想过,会由苏安乐来承担。
白青抹干净脸,抿了口酒水,烈酒入喉,上头得也快。明明头脑昏沉,神思却清明得很。
苏安乐的责任是什么呢?
白青不知道。
她只知道,真如反派系统说的那样,李从景将这次冬猎当做向苏赵两家开刀的由头,那么她一定要做些什么。
白青转身回到小太子的营帐,将已经熟睡的小孩拉起了,自顾自给他套上棉衣狐裘。
她也从带来的箱子里翻出来皮毛衣服穿上,又将头上零碎的饰品取下,长发高高竖起,在头顶绑个圆球。短刀被她插入长靴,软鞭绑在腰间。
“李石,我们走。”白青一手长弓,一手小孩儿。
还没回过神来的小太子,被拉着走营帐,冷风一吹,瞬间清醒。
“苏尚宫你要干什么?”
夜黑风高,雪盖千里,正是好时候。
“狩猎时间到。”白青说。
小太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上马,矮马应景地嘶鸣一声,向前奔跑。
突如其来的动静,引得正在取暖的宫人们不明所以。
躲在暗处的暗卫们兵分两路,一部分紧跟而去,一部分去禀告。
李从景正要休息,听到暗卫禀告,饶有兴趣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黑灯瞎火的,他们去干什么?”
“属下以为……苏尚宫是醉了。”
“嗯?”这话更让李从景感兴趣了。
“那黑丫头会喝酒?”
暗卫想到白青腰间的酒葫芦,不太确定道,“一斤多的酒葫芦。”
“说不准里面是水呢。”
李从景不以为意,仔细想想,苏家倒是没几个会喝酒的,忠武将军苏诚更是沾酒就醉。苏家倒是养了个奇怪的女儿。
李从景不知道的是,苏诚不是沾酒就醉,是想醉就醉。
“你们跟着,只一条,不许出手。”
暗卫心中暗道,陛下这是不打算要小太子这个儿子了。
深更半夜,野兽环绕,一个半大姑娘一个三岁小儿,如何能活下来?这不是将人往死里逼吗?
就是不知道,苏尚宫撒什么酒疯,这时候出去究竟是哪根筋不对。
李从景这边安寝,另一头林盛也得到了消息。
“往林子里去了?这是不要命了?”林盛猛地站起来,踹翻了泡脚的木桶,“叫几个人跟我去找人。这里是能胡闹的地方?”
“小太子死就死了,那小玩意儿死了,要我去哪找!”
端洗脚水的宫人连忙跪地。
“林公公慎言,林公公慎言啊。”
林盛手里有些兵权,找几个军中好手还是能做到的。不消半刻钟,一队七个人便在阴暗处集结。
“大人。”为首之人抱拳行礼,“弟兄们这就去。”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林盛后悔自己没有早点下手,这人再找到,可能都被冻成冰棍了,实在没什么好玩的。
如果,他想如果人没死的话,他一定要得手。
“是!请大人放心。”
七人矫捷身影很快没入丛林深处,不见踪影。
林盛站在雪地里,想了想忽地笑了。
“苏安乐啊苏安乐,做个玩意儿多好,不愁吃喝,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
林盛没有发现,不远处有个一身雪白的人蹲坐在地上,正在把玩手里的东西。
听到这话,那人手指一僵,脸上绽放出个笑来。
林盛离开后,那人站了起来,抖落衣服上的雪,若有所思地看着林盛留下的脚印。
“想的倒挺美,敢打她主意,真是不要命。”
那人一边抖着身子,一边朝着火堆走去。他的动作引得几个人哈哈大笑。
“陈画师,都说太冷了,还非要去雪地里如厕,风吹蛋蛋冷的感觉可好?”
陈画师靠着火堆坐下,仰头疏朗一笑道:“良行觉得甚好,甚好,颇有一番意趣。不如咱们画一幅雪夜走兽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