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位苏尚宫实在是第一个敢在陛下面前那样蹦跶，还能活到现在的人。
与东宫管事嬷嬷想的一样，刀疤脸也觉得陛下和苏尚宫有些故事。
“不等人，天气太热，这里凉快。”
大中午的，至少要到未时末才能清凉些，白青打定主意在这里乘凉。有棚子，还有冰凉的糖水，多合适的乘凉地点。
“你们过来干什么？”
伤疤脸想说奉命跟踪，他总觉得他们这些暗卫在苏尚宫这里无所遁形，可职业操守还是让他对自己的任务三缄其口。
“休沐，出来逛逛。”
骗子。七岁小儿都能听出来是骗人的话。
一个暗卫，有什么休沐，一年到头都是要苦逼干活的。
白青从小推车里拿出来吃食，在桌子上一字排开，“一起吃午饭？”
“那我二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伤疤脸也不认生，直接动手解开一个个纸包，又问摊主要碗筷。看在白青给的银裸子的份上，摊主麻溜准备好，躲去隔壁摊子聊天去了。
那银裸子，等于他几天的收入，自然不会讨个没趣打扰他们。
不过那两个男的，看起来真凶啊。等会儿不会出人命吧？
这姑娘是和赵千户认识的吧……赵千户要是知道，会不会出事啊……摊主越想越慌，拉过一个小孩，给他了颗冰糖，打发去找赵千户过来。
“就说，”摊主压低声音，“就说东市糖水铺子刘二狗找到了那俩抓小孩的拍花子，快去，回来给你两个铜板。”
小孩把冰糖塞进嘴里，比划了个三。
“三个就是那个，先给你一个，剩下的回来给你，跑快点听到没？见不到赵千户你就哭，就说赵千户是你爹，你要找你爹。那些人不敢惹赵千户，不会打你的。”
小孩连忙点头，这种事他熟。
赵千户在京城名声不太好，实打实的二世祖，可耐不住人家喜欢小孩，遇到小孩总会和颜悦色几分，还会时不时发些零嘴，城中贫苦人家的小孩都吃过赵千户给的糖，都不太怕他。
小孩拐了几道弯，吹口哨找了几个玩伴，一溜烟就去找赵千户了。
他们路熟，不一会儿就分头到了赵石头他们巡逻的各个必经之地。
“石头千户我有消息给你！”
赵石头正焦头烂额地找人画像，突然被抱住腰，差点抽刀。
“说了多少次不要从背后偷袭，找死啊你。今天没空陪你们玩抓小鸡的游戏，没大事我就把你绑护城河边上那棵槐树上喂蚊子。”
小孩抽抽鼻子，收回好不容易抱住赵石头腰的黑漆漆双手，咧着换牙期的大嘴巴，嘿嘿直笑。
“买糖水的狗麻子说他找到了拍花子。”糖水铺刘二狗绝对想不到，自己被人起了这样一个外号。
“哪个？”赵石头眼皮一跳，问道。
他没想到这些小屁孩，能给他这么有用的消息。
“吓唬凶婆婆家里憨孙子的那俩。”
市井小儿的话，寻常大人听了都要楞一会儿，等对号入座，屡清楚后才算听明白，赵石头不同，甫一听到，面上就乐开了花。
“成，这些给你，偷偷拿回去给你爹，让他分了。这几个点心，你们拿去分。”
小孩手里握着沉甸甸的灰色钱袋，眼睛都直了，他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里面可不是一枚一枚的铜板，是银裸子。沉甸甸地，让他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谢赵爷赏。”
赵石头摆摆手，让他赶紧走。
回头，见手下人都武装完毕，咧开嘴，露出雪白牙齿，嚎了声。
“弟兄们，敢吗？”
“什么时候怂过？”
这倒也是，他们这些人，身为军伍之人，除了打仗什么没经历过？怂，倒是不怂的。
“三儿去给副统领捎个口信，就说咱们发现了几个人贩子，正要抓捕，可能赶不上集合，请副统领知悉。”
“千户放心。”
赵石头坐在马上，仔细盘算那些狗的用意，跟踪他侄女？苏安乐还没那么大面子。
去年西山别院的惊险，他记忆犹新，虽然没能在场，可姐夫将事情的经过全盘托出，陛下的态度让人心中忐忑。
“哥，咱们递了那么多消息进去，都没个回音，小侄女突然出宫，恐怕事情不简单。上头那位不是个好相与的，保不准是要拿小侄女当刀来用。
两家只剩下您一个，咱就是怂到底，也不能妄动。”
赵石头抬脚踹了踹说话人的肩膀，腰间马鞭直接摔进对方怀里。
“放屁！老子动了咋了，河北西路天高路远，林盛那阉人从中作梗，什么都打听不到。反正老子送爹娘回老家了，干他娘的又如何？”
“头儿别生气，老五不是这意思，咱还没问小侄女什么情况呢。宫中消息传不进去，也传不出来。河北西路也那德行，哥几个也慌，脖子被人扣着，咱不能乱动啊。”
三言两语，说得赵石头窝囊。
“老子就是心里有气，窝囊！老子也想去河北西路，老子也想上战场。老子不想手里的刀对着那些快饿死的百姓。”
小兵们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没有一个接话茬。
最开始说话的人，赶紧改了话题，生怕引来什么不必要的是非。
“哥，那人昨个让您晚上下了值过去，说是有要事。您看去不去？”
赵石头在气头上，听到这话，更气了。
“不去！那小子的算盘打得响，不就是想骗走我那小侄女。一个连身份造假的人，想屁吃呢。”
他心情不好，小兵们干脆也不说话，闷着头往西市走。
等到了糖水铺子，赵石头冲进去，就见两个男人东倒西歪躺在地上，空气中萦绕着浓重酒气。
自家侄女施施然坐着，正认真搅着小瓷罐里的麦芽糖。脚边是个小腿高的酒坛，面前是三个粗陶碗。
糖浆在两根竹签上飞快搅动，拉出细长丝线，又缠绕在一起，继续拉开。
等麦芽糖从橙色变成白色，白青将糖签子塞进嘴里，无辜地望着满身汗水的赵石头。
“小舅舅你怎么回来了？”
赵石头担心了一路，唯独没想到会是这幅场景。
他抬手，阻止小兵们进来，长腿一抬直接跨上桌子，蹲下。伸手拿起酒碗，嗅了嗅又瞥了眼人事不知的两个男人。
“这哪来的狗？”
白青叼着麦芽糖，抬手指了指头顶，甜滋滋的味道，让她不由眯起眼，整张脸都舒展看来。
赵石头手有些痒，用力捏了捏她腮帮子，惊叹道：“进宫一趟还能胖，小日子过的不错。”
其实没胖，白青有空闲就苦练棍法，胖也胖不到哪里去，反而是瘦了不少。奈何吃了婴儿肥的亏，恐怕要彻底长开，才能少了这份圆嘟嘟的稚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