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内一片肃穆,白景昔坐在象征九五之尊的龙椅上,手指轻轻敲打着面前的紫檀木桌,面无表情的看着殿外。
殿内众臣见状,也无人敢做声,只得耐着心等着皇帝开口。
白景殊用余光看了一眼王松,只见他神色如常,毫无半点忧虑,于他而言,皖州知府的死根本不值一提。
许久之后,那位龙椅上的人终于开了口,“近日,皖州之事令朕日夜忧思,夜不能寐,百姓受灾朕甚感痛心。”
白景昔顿了顿,眯起眸子往下看了一眼,“然纵有此天灾,仍有奸臣从中作梗,贪污王法公报私囊,置百姓安危于不顾。故朕特遣景亲王、骠骑大将军亲往皖州调查此事。”
“景亲王,不如与朝臣说说皖州之事进展如何。”
白景殊闻言,上前一步,恭恭敬敬一礼,回道,“回皇上,臣此番前往皖州,特查刘平此人。发觉此人与其子倾万两置办田宅,这是其一。”
白景殊停顿间看了一眼众臣的反应,无意间撞上言慕玖正直直地看像他的目光,微微一怔,当即回之一笑。
白景昔无言的看着他俩之间的动作,轻咳一声。
白景殊继续道,“其二,臣同言将军特往不渡江畔查看,江堤已破败不堪,而从废石上看,不渡江堤并无近些年来修葺的痕迹。”
“这……”
听闻此言,一时间朝臣便又低声谈论起来。
皇帝看着他,“景亲王的意思是,户部拨给皖州修葺水利以及赈灾的银子,都进了刘平私囊?”
白景殊看着众人或是震惊,或是愤懑的神情,面色如常地继续说道,“也非如此。”
“哦?”
“如户部尚书所言,朝廷每年向皖州拨银,但这官银需辗转几手方才能到刘平之手。在此之中……”
白景殊的话未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户部尚书看起来有些焦躁,他握着奏折的手微微在抖,生怕与此事有所牵连。
但见皇帝也似乎并没有追问他的意思,也就稍稍放下心来。毕竟他可以说自己毫不知情,此时由他批准,但银子不经他手,撇清关系便是。
“刘平此人所为,实乃祸国殃民,臣以根据大尧律例,将刘家抄家,刘平此人斩首于街市。”
皇帝点头,看着众臣,“众爱卿对景亲王此举可有异议?”
一时无人吱声。
白景昔唇角微扬,笑的很浅,但又有些别的意味,似是无意的提起,“朕听闻刘家有一女如今已嫁入相府?”
王松像是早就料到皇帝会如此问他,面不改色道,“回陛下,臣昨日得知此时,甚感惭愧,为有此亲家为耻,已让犬子写下休书,由此女自生自灭。”
这关系还真是撇的一干二净,白景殊默不作声地想着。
也不是没有料到他会如此所为,白景昔也没有意外,只是略带讥讽地说道,“王丞相乃大尧之忠臣,有此大义灭亲之举实在令人佩服。”
王松听出他语气中的讥讽,脸色未便,颇有一番波澜不惊的深意。
下朝之后,言慕玖行至白景殊身侧,低声道,“你猜那王松,真的有那番平静么?”
白景殊摇了摇头,看了眼有些阴沉地天气,说道,“他在朝中多年,刘平虽然只是一颗不起眼的棋子,但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不会不明白。”
“你认为他会如何?”
“我尚不能确认。”白景殊看着他,“如此天气,阿玖还要去军营么?”
听他说完,言慕玖抬头看了看天,“不去了罢,待会儿似要下雨,让那些小崽子们偷会儿懒,我不去,他们指不定多高兴。”
白景殊心说,你还不一定有他们大,怎么就叫人家小崽子了?
言慕玖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眉梢微微一挑,白景殊按下笑意,与他并肩而行。
刚出了宫门,天上便落下细密的雨丝,但雨势并不大,只是吹着风微微有些凉意。
白景殊指尖有些发凉,刚想抬手呵气,便被一双温暖略带粗糙的手给捉住。
白景殊有些讶异的看着言慕玖,但对方却并没有在意他眼中的神色,自顾自的说着,“手怎么这么凉?这么大人了明知体寒也不知穿的厚些么?”
说着便把白景殊的手包在自己掌中,白景殊的手指纤长,骨节分明,但不知为何就是有些苍白。
感受着手上传来的热度,白景殊瞬间觉得,天也不是那么冷了。
二人无言的在街上行走,此时由于下雨,街上并无多少行人,偶尔有人看到他们此举会侧目而视,但看清了他们身上的官服,就吓得头又缩了回去。
景亲王与骠骑大将军的关系,整个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此前所未有的婚事,一经传出,便闹的沸沸扬扬。
有人认为皇帝太过荒唐,竟然赐下这门婚事,当真是世风日下。也有人认为,言将军乃大尧第一美男,与景亲王正配,这是一桩天赐良缘。
在二人大婚之后,民间也有传闻说二人关系并不好,甚至算得上是剑拔弩张,宛如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
但今日之见,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儿,两人关系不仅不是不好,而是好的很,这下了朝还相互执手而归,真当是如胶似漆了。
二人对于百姓的好奇,白景殊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但见言慕玖丝毫不在意,也就没说什么。
不知走了多久,言慕玖突然问他,“用早膳了么?”
正沉浸在氛围中的白景殊一时间没听清言慕玖说了什么,待反应过来,才道,“……并未。”
言慕玖这么一问,他才发觉好像是有些饿了……
言慕玖牵着他快步向前,“走罢,带你去用早膳。”
白景殊思绪有些迟缓,本以为要回王府用膳,却没有想到言慕玖要带他去别处,只得心甘情愿的任由言慕玖牵着。
没有多久,言慕玖便停在一处看似十分简朴的小店旁,店门上的匾额上题写着“入味三分”四字。
言慕玖轻轻放开了白景殊的手,前去跟老板打招呼。这里的老板和老板娘是认识言慕玖的,也知他身份,一看白景殊,也知言慕玖带来的定是位贵人,说不定就是那位王爷。老板连忙跑过来,招呼他们坐下。
“言将军今日想吃些什么?”老板有些紧张,单是言慕玖他已经熟知,只是这小店里还来了这么一位贵客,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言慕玖看出了老板的紧张,说道,“两碗馄饨,一切照常便可。”
得了吩咐,老板便去忙活了。
白景殊感觉到指尖的余温仍旧在,自觉的便攥紧了手,这才开始打量起这家小店。
店内除了他们并无其他客人,但从刚刚对话看看,言慕玖跟这位老板比较熟络,老板也知言慕玖身份。
看来阿玖他很喜欢这家店,白景殊心道。这么想,就丝毫不觉得这家店简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