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用过早膳但白景殊仍是命人去准备了几个小菜。景王府的侍女们似乎也是对白景离极有兴趣,路过前殿时总是假装不经意的往里看两眼。
三人也自是感觉到了,白景殊轻咳一声,吓得侍女们赶紧退了下去。
言慕玖一早就觉得,景王府里的侍女有些奇怪,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时门外的侍女已经走远,任是他言慕玖,也听不到她们在谈论些什么了。
一名侍女招来了她的姐妹们,面带喜色地说道,“离少爷又来了!正好赶上言将军也在。”
“是么!听说离少爷是清平公主与波斯王的儿子,果然很有异域风情呢。”
“诶,你们是不知道啊,言将军嫌离少爷和王爷走的太近了不高兴呢!”
“哇!莲姐姐好厉害,这都看得出来,是不是有什么新主意了?一定要写下来第一个给我啊!”
殿内。
三人坐在前殿,桌上放着几道景王府的厨子做的拿手菜,模样做的精致可口,盛在华贵的瓷盘中,更显的诱人。
白景殊和言慕玖方才才在“入味三分”用了早膳自然是没什么胃口。而白景离则毫不客气的拿起碗筷。
言慕玖看着他,忍不住嘲弄道,“太皇太……皇祖母那儿,饿着你了么?”
白景离摇了摇头,竟是很认真地说道,“各有各的特色么,皇祖母喜清淡之食,但也太清淡了些,但我也只好跟着吃。虽然味道不错,吃久了还是觉得无味的。”
白景离的眸色很浅,像一池潭水般的碧绿。
当年先帝膝下有六子三女,这其中一女便是清平公主。清平公主乃先帝与一位不受宠的妃子所生,清平五岁那年,其母妃便自缢于宫中,随后过继给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皇太后抚养。
皇后视清平为己出,因膝下无女,继而宝贝的很,亲自教其琴棋书画。而清平颇有弹琴的天赋,在皇后的悉心教导下,琴技突飞猛进,但依旧不得皇帝喜爱。
随着清平长大,出落的也愈发动人,再加之精妙的琴心,更是引人注目。清平十六岁那年,波斯使者入尧面圣,赠送大量奇珍异宝,并提出两国联姻的提议。
皇帝思来想去,便想起清平公主,另外两位公主他自是舍不得将之远嫁的。起初皇后并不赞同,甚至于在养心殿门口苦苦哀求,但皇帝心意已决,在清平临走时,才因其琴技精湛,赐封号为“清平”。
清平因其沉鱼落雁之容以及其精妙的琴音,深得波斯王宠爱,远去波斯第二年,便为波斯王生下一子,便是白景离。
白景殊对他的清平姑姑并无什么印象,只是年少时偶然发现了几本琴曲,弹奏之,发觉其精妙,便问宫人,才得知了此曲为清平公主所创。
白景殊看着他碧绿的眸子,随口提及,“景离在波斯过的如何?”
白景离放下碗筷,抬头看着他,脸上带着不明意味的笑容,“母妃病逝之前,倒也不错,毕竟母妃是大尧的公主,总要给几分薄面的。”
白景殊意识到白景离在波斯的日子似乎并不那么如意。
白景离随意的一抹唇角,看起来也是吃饱喝足才继续说到,“母妃在波斯日夜思乡,忧思成疾,时常同我提及她梦中的故里,并在私下教我大尧的语言。”
白景殊没说什么,生在皇家本就有太多身不由己,史上为政治联姻远嫁他乡的公主更不止清平一个。
言慕玖也沉默的坐在一旁,听着这表兄弟俩的谈话。
白景离把玩着自己披在肩上微卷的发丝,“母妃并非忧郁而终,母妃逝世之前,虽身体并不大好,但并没有那么差。母妃逝世后,父王的身体也逐渐不好,我有六位兄长,他们都对王位虎视眈眈。我体内有汉人的血,他们不可能让我继承王位,而我,也根本没有那个心思。”
“你此番回来,正是由于此事?”白景殊问他。
白景离点了点头,“父王离世之后,我二哥便继位,我虽对他没有威胁,但这并不妨碍他要把我支走,我索性便回了大尧。”
白景殊察觉,无论是提及清平公主还是波斯王的死,白景离的眼里并没有一丝悲伤,仿佛只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般。
正是基于太皇太后曾经对清平的喜爱,在听闻白景离即将回归之时,也甚感欣慰。仿佛看见他,就能记起当年的清平。
“如此一来,你便不回波斯了?”
白景离点头,“母妃说的故里,我也想看看。母妃曾说自己一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可以葬在大尧的疆土,可惜这是万万不能的。”
是了女子一经出嫁,哪儿还有葬回娘家的道理。
言慕玖第一次用正眼看着风轻云淡的白景离,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所没有的东西,生与死,真的那么容易放的下吗。
“你查过清平公主的死因么?”言慕玖冷不丁的开口。
白景离扭头看他,“查过,有人在母妃的食物中投了毒,是父王的另一名宠妃。然后我亲手杀了她。我曾为母妃的死而感到悲痛,但后来我认为这是她的解脱。”
言慕玖微微蹙眉,他总觉得白景离此人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
白景离不咸不淡的说完他在波斯之事,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差点忘了正事儿,皇祖母喜欢我先前从宫外带回的糯米糍,我再去带些给她。”
白景殊问道,“这种事,让宫女去做即可,你又何必亲自跑出宫?”
白景离却摇了摇头,“皇兄你有所不知,近日皇祖母命我背诵四书五经,我实在受不得,巴不得有机会出宫去。”
白景殊轻笑一声,吩咐人取出了府中上好的沉香,递到白景离面前,“既然景离在这儿了,那便顺带把这沉香带给皇祖母罢,也省的我在遣人入宫。”
白景离走后,言慕玖却一直盯着殿外,白景殊疑惑道,“怎么?”
言慕玖收回目光,看着白景殊沉吟道,“白景离此人,应当是轻功极好。”
“何以见得?”
“他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言慕玖回忆着白景离的一些细节,思索了一番。
白景殊嗯了一声,似乎对这些并不关心,只是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轻声道,“提及清平公主,倒是想起一些宫中往事。”
听白景殊提及往事,言慕玖看向他,目光中闪烁着一抹明光,像是看到了一丝真相般,语调略带急促地问他,“什么往事?”
白景殊思索了一阵,却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轻叹一声,“罢了,往事已作古,其中太多牵扯,多提无意。”
听白景殊此言,言慕玖握成拳的手掌又微微攥紧,他总觉得,白景殊不愿提及的往事,或许正与他全家惨死宁古塔之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