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此时,最难坐的住的定是那户部侍郎王若玉了。近来民间的风言风语,也没少往宫里传。对此王若玉的说辞是:一个疯女人的话又如何能当真?
虽是如此,但王若玉也依旧坐立不安,心中气急,一手狠狠地打碎了桌上的紫砂茶壶。吓得下人与人敢说话,也不敢去收拾,只能静静地看着他泄气。
直到门外有人进来,冷笑一声,“侄儿何必为了一个疯子的话如此烦恼。”
看到来人,王若玉一扫先前的戾气,恭恭敬敬地道,“参见丞相。”
王松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无他人,不必如此拘谨,叫我叔叔便是。”
“是,叔叔。”
见王松此时还不忘来见他,必是想来给他支招,王若玉心情顿时大好。
“区区一个疯女子,侄儿何必如此动怒?又无人信她,空口无凭的。”王松气定神闲的坐下喝了杯茶。
“叔叔,虽然这疯子的话不能作数,但毕竟事关声誉……”
王松瞥他一眼,“你咬死不认不久得了,不过也不能任由她造谣生事。”
“叔叔的意思是?”
“在事情没闹大之前,杀了她。”王松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这…这……”王若玉的眼中有些犹豫,“她不过一介弱女子……”
“怎么?她还真是你发妻,你舍不得?”王松瞪他一眼。
王若玉连忙摇头,“当然不是!”
“那有什么可犹豫的,杀了她免得夜长梦多。”王松看了看他,叹了口气,“若想在朝中生存,优柔寡断万万要不得。”
王若玉似乎是纠结了一番,终是点了点头,“叔叔教训的是。”
风有些冷,令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张猛本是个屠夫,后来改了行儿在京城外开起了包子铺,因皮儿薄馅大,虽店铺有些偏僻,但生意仍是红火的很。
他本想照例开张,却不料还未行至店门口,便令他瞪大了眼睛,他不禁哆嗦着嘴唇。
“死人了!!!报官啊!!!”
白景殊正与言慕玖一同在前殿用膳,便见一位侍女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王爷、将军,苏大人求见。”
一听是谁要见他,白景殊便心知所谓何事了,故当兵部侍郎说出那女子的死讯时,白景殊也并未有多惊讶。
“这…唉王若玉可真下得去手。”苏元东看上去有些焦急,“下官得知消息时,就已经晚了。”
言慕玖淡声道,“他们若是想杀这名女子,就如同捏死蝼蚁一般。”
白景殊夹着菜往言慕玖碗里送,还不忘问一句,“苏大人用过膳了么?”
苏元东简直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出了这等事居然还如此有闲心,“王爷,这证人没了啊!”
“苏大人不必着急。”白景殊面上没什么表情,“本王猜测,这女子定是一幅自缢之状。”
苏元东点了点头,“王爷说的不错!此女正是吊死在了树上。”
白景殊看了一眼言慕玖,说道,“正如阿……言将军所说,他们想让此女死,实在太过容易。”
“下官有一事不明,他们若杀这名女子,为何不干脆一些,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苏元东实在想不明白。
言慕玖若无其事的吃着白景殊给他夹的菜,随口说道,“若是让她不见踪影反而会令人起疑。”
苏元东不知为何有些后悔在这二位大人同时在的时候来拜访了,看来朝中传景王爷与言将军关系好,还真确有此事……
苏元东捋了捋胡子,愁道,“这下只要王若玉咬死不认,下官也无法奈他何。”
白景殊却道,“也并不一定。那名女子已深知自己被抛弃,她是王若玉发妻,深知其性。也不难知道自己会出什么事,苏大人不如派人去她生前在京城所在之地调查一番。”
苏元东得了提醒,连连道谢。
待苏元东走后言慕玖问白景殊,“你为何会帮他?”
白景殊认真地道,“也算不得帮,各取所需罢了。”
言慕玖的神情似是有些遗憾,“我还当你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白景殊轻轻笑了笑,“也确实如此。”
苏元东回府之后,立刻派人去往那女子生前所在之地打听。
一位年迈的老妪得知他们来意后,颤巍巍地从屋内取出几张泛黄的信给他。
信中赫然是王若玉的字迹:
吾妻桐雨,见字如面。数月未见可曾安好?吾虽入京月余,但志向未酬,待吾衣锦还乡,必许卿一世无忧。
夫王若玉。
其余的皆是更早的信件,更有二人未成婚之时,王若玉写与她的情诗。
这些信件很快便落入大理寺手中,待刑部之人前往捉拿罪臣王若玉时,王若玉正沉浸在风月楼的温柔乡中。
天牢中,大理寺卿面色如铁,冷眼看着牢中不断哀嚎喊冤之人。
“王大人不如剩些力气,流放之路路上辛苦。”
王若玉眼中血红一片,“凭什么定我的罪!凭什么定我的罪!”
大理寺卿示意下人呈上证据,看着那一封封书信,王若玉有一时间的失神,仿佛是回想起了什么。
“桐雨……没了……”他小声喃喃。
大理寺卿冷笑道,“王大人,本官也很好奇,你是如何对发妻也下得了手?你家父发妻尸骨未寒,还在风月楼寻欢作乐,读书人,真是风雅的很。”
王若玉对他的嘲讽闻所未闻,只是不断地小声说道,“桐雨……桐雨……”
此时不远处有一阵亮光,待看到来人,众人皆拱手道,“景王爷。”
听到动静,王若玉抬起头,血红的眸子紧盯白景殊,“是你害得我!我有今天一定有你的功劳,还想来看我笑话吗?!”
白景殊轻笑道,“王大人咎由自取,又与本王何干。”
“你……”王若玉咬着牙,“我早就听叔叔说,景亲王道貌岸然,残害忠良,还果真如此!”
“叔叔?”白景殊思索着他说的话,“王大人是指王丞相?你看你入狱后他可曾来探望过一次?”
看着他如此不知悔改,大理寺卿忍不住道,“你家父病逝,你不管不顾,在这位置上坐的可还安稳?”
王若玉衣衫褴褛,垂着头沉默不语,与先前中秋夜宴上意气风发的状元郎简直判若两人。
白景殊本不愿出面此事,但他也想看看如此大逆不道之人是否有悔改之心,如今看来是他想多了。
白景殊转身欲走之时,却听见牢中人说,“我认罪!我认罪!”
白景殊回过头。
“我认罪!只有一事恳请王爷,安葬吾妻桐雨!”
白景殊看着他,眼中并无悲悯,只是淡声道,“苏大人已经帮你做了。”
“我不忠不孝,愧对家父发妻,枉读圣贤书!”
并无人回应他。
快要走出天牢之时,白景殊忽的听见一声钝响,正如头颅状碎于墙面之声。
待白景殊回到景王府,言慕玖看着他,皱眉道,“你去天牢了?那种人有何可探望的。”
白景殊看着他,笑道,“我只是好奇,他是否真的对亲手杀死的发妻无愧。”
言慕玖问他,“结果如何?”
白景殊侧着头,目光一直看着言慕玖,“还是有愧的。”
还是有愧的,不知是说与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