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桂宫中,贵妃坐在镜前细细的看着镜中的妆容,像是有何不满似的轻轻蹙起柳叶细眉,随后她亲自提笔,在眉间点上一点花钿,才觉完美。
贵妃转过身,看着地上跪着的宫女,慢斯条理道,“说罢,有何事?”
小宫女低着头不敢看她,怯怯道,“回娘娘的话,奴婢从宛清宫听闻,宛嫔娘娘食欲不振经常反胃,似是……似是……”
贵妃听出她话中的不对,冷声道,“别吞吞吐吐的,似是什么?”
小宫女的头埋的更低了,“似是孕状。”
待她说完,月桂宫中一片寂静,贵妃娘娘也不似她们想象中那般愤怒。
贵妃托着香腮,似乎是想了些什么,又看了看自己浅粉色的指甲,慢斯条理道,“哦。”
她的尾调拖得很长,以至于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这是喜事啊,你们慌什么?”贵妃水润的唇角微微上扬。
“这……”一时宫女们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
贵妃轻轻笑了笑,“好了,本宫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宛清宫那边,找太医诊过了么?”
小宫女想了想,“似乎没有。”
“宛嫔姐姐真当是存的住气,”贵妃轻轻起身,“走罢,那本宫便带着太医去瞧瞧她。”
宛清宫那边的宫女匆匆忙忙跑来了进来,宛嫔看她冒冒失失的,便问道,“这是怎么了?慌成这样?”
“回娘娘,贵妃……贵妃娘娘来了。”小宫女有些气喘吁吁。
宛嫔放下手中的茶盏,“贵妃娘娘大驾,你何必慌成这样?”
小宫女更急了,“贵妃娘娘还带了太医来。”
此言一出,宛清宫上下便皆已知晓贵妃来意,不免有些紧张。
宛嫔面上淡淡地,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道,“玉儿,来给本宫梳妆,如此不修边幅地见贵妃,着实有些失礼。”
待宛嫔打理好衣容,贵妃早已在前殿等着了,看见她出来,笑盈盈地迎了过去,“听闻姐姐身体不适,如今可曾好些?”
宛嫔欠了欠身,“多谢贵妃娘娘关怀,臣妾并无大碍。”
“哎,”贵妃打断道,“可不能不当回事儿,本宫这次来特地带了太医,不妨给姐姐诊上一脉?”
宛嫔心知无论如何都是推脱不掉的,便揭开衣袖,露出一截手腕,轻声道,“那便有劳太医了。”
见她如此干脆,贵妃轻轻一笑,示意太医去诊脉。
太医对宛嫔一礼,拿出一软垫垫在宛嫔手腕之下,又在宛嫔手腕上覆上一层薄薄的纱巾,隔着纱巾为她诊起脉象来。
太医诊着脉,脸色有些惊疑不定,他看了看贵妃娘娘,见她点了点头,才松了口气,起身对宛嫔一拜,恭喜道,“恭喜宛嫔娘娘,这是喜脉啊!”
宛清宫众人皆是一喜,若娘娘顺利剩下皇嗣,宛清宫岂不是鸡犬升天?
“呀,”贵妃惊喜的叫了一声,“恭喜姐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来人,快去通知皇上。”
宛嫔面上的表情淡淡的,但也有一丝笑意。
宛嫔怀了龙嗣这件事,霎时间在后宫传的沸沸扬扬。
太皇太后听闻此事,连忙摆驾宛清宫来看她。
见太皇太后大驾,宛嫔盈盈一拜,“臣妾参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笑呵呵的拉她起来,欣慰道,“哀家前几日还念叨呢,这把年纪,就想着要个曾孙,正想着,你这可有喜了。”
宛嫔笑道,“许是这孩子,听见了太皇太后的愿。”
太皇太后听她这话,心里很是受用,原本她就喜欢宛嫔这性子,虽说年纪略微大了些。
“宛嫔啊。”
“臣妾在。”
太皇太后叹道,“你跟着皇帝的年岁最久,如今也是有所回报了啊。”
宛嫔欠了欠身,“臣妾自知论相貌论年龄,都比不过其他的妹妹们,在皇上身边也从未奢望过什么。”
太皇太后听她这话,不禁又喜欢了几分,忍不住道,“没成想,哀家这几个孙儿里,反倒是这老六最先让哀家报上曾孙。”
如今太皇太后膝下孙儿只有三人,一位刚刚认祖归宗,一位还娶了个男人,不难想太皇太后念曾孙心切。
太皇太后拉着她的手,似乎是回忆着什么,“哀家这辈子,最对不住的便是那清平,你这性子,又像极了清平……”
宛嫔自十四岁入宫以来,便对清平公主有所耳闻,连忙道,“臣妾怎敢与清平公主相提并论。”
太皇太后没说什么,只是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
月桂宫中又聚满了来“请安”的各位妃嫔,贵妃自是知道她们为了什么而来,只是默不作声地绣着手中的香囊。
“娘娘你说那宛嫔,她凭什么啊!一把年纪还勾引皇上。”一位红衣妃子跺了跺脚。
“舒妃妹妹此言差矣,宛嫔姐姐今年不过二十有六,怎能说是一把年纪?况且,同是后宫嫔妃,又怎能说是勾引皇上?”贵妃的语气淡淡的,一直看着手中的针线,也未抬头看她。
“这……”舒妃被她堵的说不出话,“姐姐真是好脾性。”
另一位妃嫔说道,“各位姐妹们不必慌乱,那宛嫔虽跟在皇上身边最久,到底不过是宫女出身,如今怀了皇嗣,也没法儿翻了天去。”
“就是就是,论家世,姐妹们都不知比她好到哪儿去了,皇上如今还年轻,就让她得意一时,等在过几年啊,她人老珠黄,皇上铁定不会看她,咱们来日方长。”
众妃嫔都觉得她说的有理,一时间也都消了气。
有人道,“臣妾听闻,太皇太后也有意让皇上立后呢,这皇后之位必将非贵妃娘娘莫属啦,待贵妃娘娘成了皇后,那宛嫔又算得了什么!”
贵妃一直端详着手中的香囊,也没接他们的话,香囊之上一尾锦鲤栩栩如生。
养心殿内,白景昔与白景离正在大眼瞪小眼,还是小皇帝没存住气,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白景离坦然道,“回皇上,是太皇太后让我来的。”
“你……”小皇帝有些头疼,他实在不知为何此人一天到晚如此之闲。
宫外的小太监小步跑进来,“皇上,景王爷来了。”
小皇帝心中一喜,“快宣景王爷进来。”
待白景殊跨入养心殿,看到的便是这两人,看着小皇帝的脸色,白景殊道,“臣这番来,是给皇上贺喜的,怎在皇上脸上,看不出喜色?”
“有何可贺?”
“自然是听闻宛嫔怀了龙嗣。”白景殊淡笑道。
小皇帝看了他一眼,说道,“皇兄若是羡慕,不如朕再为你选个侧妃?”
白景殊摇了摇头,“不必。”
小皇帝轻哼一声,“今日来贺喜的大臣,都要把朕烦死了。”
白景殊自是知晓他的皇弟为何会给一个无甚地位的嫔子嗣,正是因为她无依无靠,不会借此掀起什么事端,也可以借此打压其他妃嫔的气焰,只是如此一来,便把宛嫔推上了风口浪尖。但这与皇帝来说,并无什么关系,他只需看着后宫争斗便好。
白景殊深知他的皇弟并非表面那般软弱,反而颇有心机,只是善于伪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