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尚书惨死狱中,满门抄斩,也终是罪有应得。白景殊这般毫不拖泥带水的举措倒是令大理寺卿刮目相看。原本他也只当白景殊与王松之流是一丘之貉,但自从上次皖州事后,便对他有所改观,但这次直接拔掉户部,更是令他肃然起敬。
白景殊坐在书房中,读完手中的信,随手放入炉火中,任凭它在火焰中化为灰烬。他站在窗前负手而立,此次户部彻底被清洗算是解决了他心头一大患,王松之事可以稍稍放缓,眼下便是言家的旧案作为首要。
冬意已深,后宫中却仍是温暖如春。宛嫔有孕以来便极少出门,多半都在宛清宫中为腹中的孩子绣些衣物。皇上偶尔也会来看她,但更多的还是在月桂宫中留宿。
又是一日清晨,一众妃嫔花枝招展的来给贵妃请安。
“哟,这不是多日未见的宛嫔娘娘吗?”齐嫔穿着一身明艳的衣,摇着不及盈盈一握的细腰向她走来。
众妃嫔这才注意到她,惊呼道,“宛嫔姐姐啊,这有了身孕金贵的很,怎的不在宫中静养?这外面啊,冷的很,万一冻出个好歹,受了风寒是小,若是伤了腹中龙嗣,可是大啊。”
宛嫔轻轻一笑,“妹妹不必担心,本宫还没那么娇贵。”
“呀,听说这上了年纪的人啊,有了身孕可是身子虚得很,姐姐还是注意些才是。”
听着齐嫔话中的讽刺,不少妃嫔都掩面轻笑起来。
宛嫔的手搭在腹部,面对齐嫔的阴阳怪气也不恼,只是说道,“多谢妹妹关心,本宫会多加留意。”
齐嫔看这宛嫔逆来顺受,这一拳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也着实没什么意思,干脆也就没再搭话。
“贵妃娘娘到!”
众妃嫔连连俯身行李,贵妃近几日越发动人,好似心情也不错,笑道,“姐妹们不必多礼,咦……这不是宛嫔姐姐么,有了身孕也不在宫里好好养着,怎么还往妹妹这儿跑?”
宛嫔道,“此时还不足两月,并无大碍,多日不来给娘娘请安着实有些不合礼数。”
有人窃窃私语道,“瞧见了吗,有了身孕又怎样,见了贵妃娘娘不还是得行礼?”
贵妃轻咳一声,坐下的议论声止住,有人还颇为挑衅地看了宛嫔一眼,宛嫔也只当未瞧见。
贵妃轻笑着看着她们,“这才十二月,本宫院子里的腊梅便开了,姐妹们可愿随本宫去瞧瞧。”
“好啊好啊!”齐嫔连忙应道。
众人来到庭院中,那早开的腊梅果然已挂在枝头,真当应了那句“墙角数枝梅,林寒独自开。”
妃嫔们赏花时,有人来到宛嫔身边,宛嫔感到手中被人塞了个字条,心中一惊,连忙把字条藏在衣袖中收好。
众人散去之后,宛嫔捏紧手中的字条,手心中也出了些汗,不由得加快步伐。玉儿跟在她身后,连忙说道,“娘娘您别走那么快,小心脚下呀。”
宛嫔这才微微放慢,回了宛清宫,宛嫔说自己乏了,屏退众人,拿出那张被她捏的有些发皱的字条。
打开字条,上面赫然是那笔迹瘦劲的瘦金体。
看完之后,宛嫔的手有些颤抖,她将信用烛火点燃,她本不愿再记起此事,但那段尘封了十余年的记忆终是如潮水般涌上。
如今的大尧,若是说起谁是万千少女思慕的情郎,那必然是武艺高强军功在身的大尧第一美男言慕玖,宛嫔也在他脸上,看到了十余年前她情窦初开,那意中人的样子。
“哎哎哎!你们知道吗,远征的大将军今日凯旋而归,马上就要入宫了,皇上正在殿前等着呢!”
“啊!是言大将军吗!我还没见过呢,走走走我们去偷偷瞧一眼!”
那时的宛嫔还只是个刚入宫不久的宫女,她对此也并没有兴趣,只是想着自己手里还有活儿没干完,她可不想耽误了受主子责骂。
“好宛儿,我们一起去嘛,无非就是一起挨骂,不过嬷嬷也一定不忍心责怪我们的!”
拗不过她们,宛儿也只好放下手中的活儿,跟她们一起去瞧瞧那传闻中的大将军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们几个偷偷溜到城墙上时,正值城门大开,悲壮的号角声响起,恭迎凯旋而归的将士们。
宛儿一眼便看到了那为首的人,那人手执长枪,一身银甲闪闪夺目,眉眼间经过风霜打磨透露着坚毅,只是一眼,当年只有十四岁的宛儿便将此景深深刻入心底。
“哇!!大将军果然好威风啊!”
“对啊对啊!如果能嫁给这样的男人,这辈子算值了!”
“你啊,就别做梦了!快回去干活儿吧,宛儿……哎?你们看宛儿脸红了!”
宛儿这才回过神来,有些羞恼地看着她们,又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宛如天神般的侧影,才和她们一起离开了。
从那之后,她便经常梦到那一场景,一身银甲手持长枪的将军凯旋而归。但她也知,自己只是个小宫女,是配不得那样的人的,便把这份心思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
但毕竟年少,总是耐不住寂寞,每当大将军进宫,她便躲在远处遥遥看着,虽知将军不会注意到自己,但仅仅是看着便觉得无比满足。大将军也绝对不会知道,他的不远处,有个小宫女一直在注视着他。
后来大将军被远调疆北,她也一门心思挂念着,疆北那么冷,将军会不会冷,会不会不习惯,随后便自嘲般地笑了,那是顶天立地的大将军,怎会受不住?况且她也知,将军夫人是为绝美的佳人,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比拟的。
再后来,她听到的便是将军的死讯,满门被灭,唯剩一年幼的独子。
“听说了吗,大将军死了。”
“唉,那样的人,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可惜了。”
无人注意到她苍白如纸的脸色,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那样的人不该是这种结果,这其中,一定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