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白景殊咀嚼这那饺子,言慕玖自己也夹起一个放入口中,说道,“每一年过年的时候,军中的厨子都会包饺子,若是逢年恰好在外,那就是军中的弟兄,会包饺子的都去搭把手。”
白景殊看着碗里那一个个大小不一形状也不一的饺子,却无端的觉得看起来令人食欲大振。但他又从方才言慕玖所说的话中品尝出了一丝别的味道。
去年过年之时,言慕玖曾说过,自从家中出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过过年,此时想起还多少有些落寞。而这些即使到了阖家团圆之际也仍漂泊在外的将士们又何尝不寂寞?或许他们也在想念远在千里之外的亲人。
言慕玖一边吃着饺子,一边跟白景殊说道,“自从那件事之后,我始终很厌恶‘年’这个日子,但军营里也是要过年的。直到后来,我才再次明白了年的意义。”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让白景殊感到有些伤感,这一年一年的,竟然都这么过去了。曾经在皇宫里过的年,无一不是满汉全席山珍海味,而如今在这异国他乡,也就只有一碗简单的饺子,可这一碗饺子却显得弥足珍贵。
就这么吃着,听着言慕玖说起军中的事,忽然白景殊感到咬到了什么东西,吐出一看居然是一枚钱币。
言慕玖看了看那枚钱币,笑着说道,“哟,好彩头,看来王爷这一年要有福气了。”
白景殊心道,这怕不是阿玖故意把这碗给我的罢?但仍是笑道,“那也是沾了阿玖的福气,我一向没有这个运气的。”
“是么?”
言慕玖又从碗里夹起一个饺子放入口中,居然也吃到了一枚钱币。他看着那规规矩矩在那儿躺着的两枚钱币,笑了笑说道,“嗯?好事成双啊?看来来年我们运气都不错。”
心中一暖,即便是此时距故土有千里之远,但眼前这个人一直在自己身边,那这个年就是个完整的年,或者说,只要言慕玖在他身边,不管身在何处,都是年。
吃完了一碗饺子,言慕玖握着他的手,神情有些认真地说道,“去年我曾说过,往后的每一年我都会在你身边,这是第二年。”
白景殊蓦然笑了,所以这是每一年都要举行的仪式么?那往后还有很多。
言慕玖盯着白景殊的笑,从前他未曾好好看过白景殊,那时候他从不觉得一个男人有什么好看,更何况还是自己最为厌恶的人。可如今他却觉得这个人无论如何都看不够,白景殊本就生的俊雅,那一笑就更是像一块洁白无瑕的美玉,令人的心也跟着他平和下来。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说的大抵就是像白景殊这样的罢?
心里始终是觉得对白景殊有所亏欠的,还是自己太过愚蠢,才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回想起曾经种种,言慕玖恨不得给当初的自己一巴掌,好好问问是如何能对这些的人下得去手的。
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言慕玖挽起了白景殊的袖口,看着那白皙的手臂上那仍未消退的一道道伤痕,心里就又难过起来,他还是没有好好保护这个人啊。
看着言慕玖的神色,白景殊下意识的就往回缩了缩手臂,但却被言慕玖死死拽着,看着他半晌也不说话,白景殊只好说道,“早就不疼了,别看了……”
言慕玖的嘴唇有些颤抖,他埋下头仔细亲吻着那蔓延交错着的疤痕,动作轻柔而虔诚。
他所亲吻之处有些痒,但白景殊却躲闪不及,有时言慕玖在某些方面的霸道,让白景殊有些难以招架。不过仔细想来,他也是喜欢言慕玖的这种性子的,曾经他就很羡慕言慕玖活的比自己要真实的多。
那手臂上被他亲吻过的每一处,都像是燃起了一簇火苗,烧的白景殊有些心醉,他也并不想躲了。
言慕玖吻够了,抬起头对他一笑,说道,“真好啊,想想以后每一年都要跟你一起过,就觉得高兴的睡不着。”
白景殊哑然失笑,偶尔言慕玖露出如同孩子般的稚气,也让白景殊觉得可爱的很。而他方才说所的话,更是讨了自己的喜欢,白景殊油然而生一种满足。
后来言慕玖便继续跟他讲起了军中关于过年的事,似是都是一些琐事,但白景殊却听的无比认真。他听着言慕玖所说,也发现其实言慕玖也是十分细心之人,他会去留意军中将士的一举一动。
言慕玖又与他说了一会儿,这才问道,“是不是有些无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记得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白景殊笑着摇了摇头,“并不,这些事虽然只是琐事,但也不是没有意义。”
比如为何这两碗饺子会这么丑,因为那些包饺子的士兵也都是个生手没下过厨的,人手不够了才喊来凑个数,能捏出个形来就已经很不错了,至少吃起来,还是饺子的那个味儿。
还有先前过年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发现了一位士兵悄悄地看着他未过门的妻子送的香囊流泪,一问才知道,那姑娘没有等到他回去过年,便已经病逝了。
诸如此类的话……原本白景殊以为言慕玖是对这些事不感兴趣的,却没想到他也什么都知道。
那看着香囊流泪的士兵参军十年了,他家乡的那姑娘就等了他十年,最终还是没有等到他。当消息传到他耳中时,他并未露出任何神色,只是后来每逢团圆之日,便会偷偷抹泪。
听完这些故事,白景殊有些动容,他生来便是锦衣玉食,即便知道众生皆苦,也不曾想到这些事。不过人生在世,终究是又太多身不由己,即便是九五之尊也亦是如此。
言慕玖曾经对他说过,他曾吃过的苦是自己所想象不到的,如今想来言慕玖或许也并非嘲讽,而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