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玉衡
咫尺玉钩斜路,一般消受,蔓草残阳。判把长眠滴醒,和清泪、搅入椒浆。怕幽泉、还为我神伤。道书生簿命宜将息,再休耽、怨粉愁香。料得重圆密誓,难禁寸裂柔肠。
----某个痴情人
《风物志》
三月前
苍茫的隐山中,虬结的古藤,苍翠参天的巨木,蓬勃生长的荒草,鸟兽齐鸣,青年举起柴刀花了大半日为自己在这无人的深山搭了个简陋的居所,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照耀在青年的脸上。
青年肤『色』微白,可能是许久不曾见过阳光了,眼睛很大却略显木讷,每当凝视时又有着万般灵秀,青年正是为了琢玉而来的玉衡。
玉衡安坐,小心的拿出怀中如婴儿拳头大的玉石,轻轻的嗅了嗅,还有九月的味道。七年相伴每当想起九月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微笑,很幸福,很开心,那是一种源自心底的喜悦。
这石头是九月自小的就带在身边的伴身玉,是最为上等的玉料,也是九月的父亲王川机缘巧得而已,为了玉衡能成为玉臂匠送给了玉衡。
玉衡是天生的玉匠,虽从小便孤僻木讷,却有着绝对的天赋,玉衡天生就能感受玉纹,这是往昔玉臂匠们用一辈子追求的东西,这是记载中只有当年雕琢紫儒传代玉的匠人才有的能力。
玉衡拿出玉刀轻轻的放在腿上,单手握住玉料轻轻的合上了双眼,表情从震惊到平静。两月的静坐却不曾下一刀,脑海中满满的都只有回忆。
三年前一个安逸静谧的月夜,玉衡同往日般轻触着面前的石块,蛐蛐欢快的叫着,脑海中有的是玉料纵横的玉纹,还有九月的香气,美的让人陶醉。
九月安静的背靠着玉衡,相触间淡淡的温度让九月很有安全感,九月抚了抚被夜风吹『乱』的秀发道“臭臭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这故事或许记不得时间了,山里有个姑娘飞扬跳脱,『性』子如火,坦『荡』的很,见不平,便说道一说,可惜世界恶人多,姑娘遇难了。
幸得不死,随江流飘『荡』,一路变不了本心,直将这为世人不平的歌填满了江河,偶然遇到了一个同你一样木讷的小伙子,姑娘得救了,暂时安身在了河畔。
有阳光的地方总会有黑暗滋生,恶人永远是这不公平的世界主角,恶人厌恶姑娘,厌恶姑娘大胆的揭『露』自己的丑恶。
附近的人们喜欢姑娘,喜欢姑娘的山歌,喜欢姑娘的飞扬跳脱,得知姑娘未死远方亦有人赶来只为一睹姑娘风采,只为需要时可以帮帮姑娘。
恶人难得文雅,同姑娘玩起了山歌对唱,只是姑娘牙尖嘴利,聪慧过人,轻松的应对下了几个腐儒的刁难,恶人落得掩面不堪,只得灰溜溜的离开。
世事难得圆满,恶人解决问题的方式简单粗暴,直接囚禁了姑娘。
人们自是不能放弃寻找这善良的姑娘,特别是那个同你一样木讷的小伙子。
在人们的帮助下,经历了些波折小伙子勇敢的救回了姑娘,从此两人生活在了一起,阳光中,月『色』下,群山回『荡』间,滚滚浪涛里,都『荡』漾着二人唱不完的歌声。
九月拍了拍素白的额头道“哦对了还有忘说的”
自在河畔安家,姑娘就喜欢上了这个有些木讷的小伙子,小伙子憨厚耿直,阳光下微笑会闪着光。
所以姑娘就为他绣了绣球,姑娘被掳时不慎失落,这绣球却恰巧落到了小伙子手中,救出姑娘后小伙子把绣球还给了姑娘。
青藤古树下,姑娘含羞,绣球当捡你不捡,空留两手捡忧愁。姑娘抛出了手中的绣球,小伙子方知此中深情,两人立下誓言,结交定百年,立下了那个,若是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便也要等三年的誓言。
九月沉默了许久。
玉衡道“然后呢?”
九月没好气道道“然后姑娘和小伙子就幸福的过上了没羞没臊的日子。”
玉衡不语,说的是三姐么,这故事讲的或许不好,可我喜欢。
九月脸『色』微红,伸出玉手仿佛要触『摸』什么,玉衡我知道你也爱我,我同样知道你在意我们之间的身份。是啊等你成为玉臂匠的时候,这些你就都不用在意了,我会帮你的。当然这些话却是不曾说出口。
二人各自心思只是轻轻的靠着,却都知彼此。
九月拍了拍玉衡的肩膀道“哝,这个给你,我自是没绣球了,荷包到是有一个,里面是我伴身玉,现在呢还只是块玉料,我相信你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玉匠!”
玉衡接过荷包,趁九月不注意轻轻的嗅了嗅,便小心的贴身藏在怀里。
玉衡孤僻木讷,自幼饱受冷眼,又怎会不通人情世故。寒暑相伴七载,闺秀中,少年郎,青竹玉鸟,莫道是寻常。
隐山中
玉衡依旧握玉静坐,两月间风雨尽来,却是巍然不动,手中的玉通体幽蓝,清澈的让人移不开眼睛,仿佛透过这蓝看见了万般过往,如梦似幻。
深山中经年不见人影,玉衡栖身不远处却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天魂道“小隐快走,说不得我能捡个师傅呢?”天混道
隐“兰兰睡着了。”
天魂拨开面前厚厚的草丛,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和嘴巴不禁失声道“这,这,难道真的是!快小隐你踹我一脚。”
隐毫不犹豫直接一脚踹在天魂健硕的屁股上。
天魂道“用力!”
隐“····”暗提内劲又是一脚,同样的地方不同的是力道。
天魂闷哼一声。
隐同样大惊道“看来是真的,这,天,天人合一!”
隐背上的兰兰『揉』了『揉』眼睛道“啦,啦,啦,啦,隐哥哥,又要吃饭了么?”
天魂赶紧捂住兰兰的嘴道道“兰兰别闹小声些,不要打扰了前辈。”
兰兰不满的嘟起了嘴嗫声道道“天人合一很厉害么,前面的那位大哥哥?”
天魂拉着隐退了很远才嗫声道道“何止是厉害那么简单,看来我的给你普及一下魁狼域武学阶级及其修炼的困难程度如何,和所在阶段的少数人......”
兰兰挠头,满脸天真无邪的望着天魂。
天魂道“人要修炼,先炼体,修习内劲后可贯通全身经脉,境界划分,十杀,百斩,千刃,万劫,此四境视为凡武,多数人穷其一生也不见得能至万劫,而后的少数人方可突破万劫至王武,宗武,灵武,天人合一,的境界,此四境为越武境也可称为升灵境,莫说天人,宗武的境界都少有更别说天人了!”
兰兰满眼的小星星道“喔!刚才的大哥哥真的那么厉害!”
隐“这感觉不会错,身化境,境升灵。天魂哥若是能同他学习一段,不虚此行”
玉衡物我两忘,左手的刻刀化作残影,天地间山河『色』变,灵力如同涓涓细流般流淌而至,细腻的包裹住玉料与刻刀,手中的玉随着灵力仿佛化作了『液』体,刻刀万般残影,却未有丝毫角料。
隐自幼双目不能视,上苍怀仁却让他能感知周身的事物,更重要的是能感知灵力,灵力不同内劲只有升灵境之人方能感知运用,当然隐能感知,或许只是个意外。
灵力昂藏于天地,狂暴不驯,三头化身时,隐虽在百里之外但早已感受过那强悍的波动,可这次的灵力巨变却异常温驯,如同灵力自愿被吸纳,难道是天佑!隐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再度回到方才的草丛偷窥。
玉衡刻刀幻化,如同龙蛇疾走,双眼早已无神,玉石蔚蓝的光包裹住全身随着动作肆意幻化。
隐暗自惊叹,这是在琢玉,若是村里的二胖看见,这辈子肯定不好意思再碰玉刀,行云流水的动作,仿佛整个天地的灵力都在合着他的节拍,无限的与这天地灵气同步,却又保持着个体的存在,这不是天人合一是什么!
这琢玉本就是个专注的匠人活计,可在这前辈手中,是比艺术更升华的东西,能看见都是无与伦比的享受,全身都被灵力温润的感觉怎是一个爽字能形容的。
隐与天魂对视点头,顺便按下兰兰的脑袋道“赶紧入定调息。”
温顺的灵力仿佛无休止的注向玉衡,话说就算玉衡清醒着也是感受不到,无所谓了,玉衡只知道自己进入了,自开始琢玉以来最好的状态,将所有的技巧以及对未来的憧憬对九月的爱恋全部雕进玉纹之中。
玉衡相信,自己的作品定能让自己成为玉臂匠!只要成为了玉臂匠,王家定不会轻视自己,自己就可光明正大的去王府提亲,九月等着我,快了,快了,快了!你会是这世界最美的新娘!
玉衡深爱着九月,深爱着,只是不善表达,往昔的点滴,七年寒暑,温婉跳脱的九月,早已成为了玉衡永远不能失去的东西,更不愿九月为自己受一点委屈。
温顺的灵力会合玉衡炽烈的情感,化作玉刀每一次坚定的落下!
九月,记得么?我们随着溪水寻源的散步,我们都知,那溪水自隐山深处而来怎会寻得到源头,可我们喜欢彼此陪伴的无忧日子,那怕只是一起散步。
那天的阳光很好,长风轻轻的触动你的头发,你同精灵一般的蹦跳旋转,百花盛开,香味传的很远很远,我从没那么满足过,我喜欢那生活,那怕什么都没有,只要你在就好。我愿为这山野作伴!
世界不是完美的,而你完美的构筑了我的世界,想是你累了,我们就这样坐在河边,闻着青草与花香。看着鱼儿欢快的跃出水面······
一只幽蓝的蝴蝶悄悄的落在了你秀发上,随着风随着你的秀发,轻轻的颤动着,它也为你的美丽所倾倒叹服吧,我不愿移开视线,那怕地老天荒。
记得我同你说的那个化蝶的故事么,随是凄然,可爱情本就如此炽烈不是么,请记得我深深的爱着你!哪怕只是只能化作那幽蓝的蝴蝶······
近三月不曾进食的玉衡重重的落下了最后一刀,带着幸福的微笑仰面倒下,虽一直有灵力温养,可玉衡却是凡人,一个有些不普通的玉匠,仅此而已。温顺的灵力随着玉衡的倒下就此慢慢消散。
玉寒接到玉朗的命令后连夜出城,想那玉衡凡人一枚,步行出城,以自己十杀巅峰的境界追之不难。
那知玉衡进山后,路不寻径,只是随『性』而走,加之荒草凄凄,时隔一日追得也颇为辛苦。线索时断时续,玉寒耐『性』很好,不巧半路杀出一只隐山刺蛮熊纠缠了半日方得击杀,受了些许小伤倒是有碍赶路,
玉寒微急四下搜索略有收获,苦追两月有余终于找到了玉衡的痕迹,只是看玉衡在琢玉时气势非凡未敢动手,心下狐疑,难道有诈,是个高手?
又见玉衡脱力倒地被三个少年扶起依旧不见苏醒,心下稍安。小心的黑巾覆面,脚下借力长剑直取玉衡。
三个少年自是兰兰,天魂与隐,看玉衡倒地不放心前来探看,隐觉后身微寒,有杀气隐现,难道是要杀前辈的?
来人黑巾覆面,杀气早已不再掩藏,想来定不是什么好货。
情况危急,隐提步疾行,猛地磕开剑脊,玉寒略微诧异,从剑上的力道来看是个小家伙,还挺机警,身法微顿,左拳蓄力猛地击出,事发突然隐只来得及放手格挡,巨力涌现,隐直接被震飞,重重的砸在身后的树上。
天魂回神见小隐被击飞当下盛怒道“看拳!”
玉寒刚要格挡,天魂却一脚踹去,玉寒硬挨一脚,借力后撤,随手三镖,直取玉衡,天魂怒提内劲,三道拳风直接震歪飞镖道“卑鄙,玩暗器!”
玉寒冷笑道“彼此,小家伙功夫不错。”
天魂微喜道“那·····”
是和余下的一万字尚未出口,玉寒提剑再出,霎时百道剑影笼罩天魂全身,隐艰难起身,稍调内息,在玉寒周身四下游走,却是并不着急出手。
接连交手,玉寒暗暗叫苦,不成想这十几岁的娃娃竟也有十杀巅峰的修为,而且边上还有一个压阵。
玉寒略微分心,天魂冷笑,猛地近身格开玉寒握剑的右手,左腿蓄力屈膝直取玉寒头颅爆喝道“冲天膝!”
玉寒,微惊,左手格挡发力不及,仰面急退,隐看准机会左脚踢起地上石块击向玉寒,玉寒挥剑震碎石块。石块顿时四下飞散,天魂看准时机正身,运气,重拳悍然轰出,玉寒躲避不及,左手抵住剑脊硬抗天魂一拳。
千钧力道下直接崩断了玉寒的铁剑,天魂得势,再度三道拳风打出,玉寒强提内劲,压下喉头鲜血,左手剑指,右手提剑遥指长天。
见此架势天魂并未近身,隐亦汇同天魂,暗下戒备。
玉寒剑锋倒竖轻喝道“剑斩千击!”天魂,隐,虽暗下戒备,怎知玉寒却猛然转身逃走,天魂与隐欲追,玉寒却三镖击向玉衡,手中残剑掷向兰兰。
天魂再度磕开击向玉衡的三镖,隐凭借身法抓住断剑,再看玉寒时,早已不见了身影。
天魂呸了一口道“真不是个爷们!卑鄙。”
隐鄙视的看了看天魂。
天魂面『色』不善『奸』笑道道“你知道我是君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