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参终于还是挣脱了束缚,遮天的膜翼舒展,上面清晰可见的青筋和血管如同青色的蟒蛇蠕动。
它的身体已经开始腐败,它早已是死者,天地的法则不允许死者存活在生者的世界,所以生命死亡以后,肉体会发生腐败,最终回归天地。
而这里是亚空间,在这里任何法则都不复存在,所以子参才能坚持如此久,但是依旧已经到达极限了,没有生命的肉体就像是一台生了锈的机器,强行的使用只会加速它的损坏。
不过这些它都感觉不到,它是愤怒的化身,他的意识中只有嗜血的暴虐,那是它未完成的执念,如今只剩下对程羽铭的仇恨。
它身上的鳞片脱落,又再次生长出来,脖颈处和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腐烂,流出黄色的脓水,散发着浓浓的恶臭,这股味道里带着诅咒之力,方圆一公里左右的土地都变成了黑暗的禁区,生命枯萎,万物衰败。
它掌握了死亡之力,只有冥界的使者才能使用的法则之力,可能即使是它自己都未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子参发出雷鸣般的吼叫声,隔着很远也能听得到,这是在向对手发出威吓和挑衅,野兽总是避免不了斗争的本能,它们会对任何侵入它们领地或是它们看不惯的对象产生敌意,而解决敌意最好的办法就是肉搏与厮杀,就像是一个部落中的雄狮,它们只会拥有一只狮王,它们会进行残忍的厮杀,胜者可以享有族群里所有的母狮和食物,而败者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现在,它感觉到了挑衅,即便早已死去,那种刻在骨子里的骄傲依然容不得任何的挑衅,尤其是人类这种低贱卑微的物种。
一山不容二虎,而这里也不需要两个王者。
子参在向程羽铭疯狂地怒吼着,却迟迟不敢动手,它巨大的爪子不停在原地踌躇,浑身的鳞片微微开合。
程羽铭只是继续地朝前走着,他的身形在子参面前小的就像是一只大一点的昆虫,只需要抬起那厚实锋利的爪子压下去,就可以轻松碾死,但是子参仿佛感受到了恐惧的意思,不敢轻举妄动。
程羽铭的脸冷的像是冰块,暗金色的瞳孔映出子参的庞大的身体,身上漆黑神秘的纹路愈加的妖艳,覆盖在身上有一种特殊的美感,就如同非洲草原上矫健的豹子。
那花纹似乎极力地想朝头顶蔓延,在脖子处疯狂的扭曲着,却似乎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死死的压制着,不得不像是孩子一样调皮的晃来晃去。
不需要他去尝试,他甚至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如同实体化的涌动着。
他走到很慢,慢到这并不远的距离足足走了十多分钟,才来到了离子参相对较近的地方,双腿微微发力,直接跳了几十米高,借着旁边的大楼的墙壁,接连又跳了两次,落在一座比较高的建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怪物。
可真是丑陋……程羽铭心里想着。
如果不是它,张梓雯就不会死。每每想到这个,他的眼皮就在莫名地跳动,心里似乎有一种邪火无处释放,身上的纹路开始细微的扭曲,就像是游动的波浪。
是了,都是因为它,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它。
子参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它的本能不断地刺激着它的神经,给出危险的信号,终于它还是没有忍住,选择了率先动手。
古代魔法·龙炎。
子参的力量无限接近曾经的巅峰时期,那恐怖地威力隔着老远让人心悸,龙炎接连的发射,每一发都足以炸平一个不大的城镇。
程羽铭缓缓伸出右手,平平地举了出去,龙炎正正好好地命中在了上面,却诡异的没有爆炸,那火焰如同被禁锢了一般无法脱离,一发接着一发,紫红色的火球愈来愈大,恐怖的光芒仿佛点燃了整片天空,从一开始的半径几米左右,到现在的几十米,一旦爆炸,威力绝对不亚于几百枚核弹头同时引爆,那种力量足以将这片脆弱的空间毁灭!
“仅仅这样吗?真让人失望。”程羽铭的声音深沉平淡。
他轻轻把手握成爪形,然后猛地攥成拳头,那恐怖的龙炎瞬间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甚至连一丝声响都没有传出来。
子参没有再释放龙炎,它知道这对这个人类已经行不通了,即便没有神志,作战的本能还在那里,它曾经是上一次文明令世界都颤抖的异兽,高傲无比,怎么可能对一个人类低头认输。
但是它本就不是战斗力很强的异兽,它最大的优势就是可以自由地穿越空间的能力和那恐怖地几乎无法穿透的麟甲,论战斗力,在同等级的异兽中,它只能算是中等。
“没了吗?”程羽铭皱着眉,似乎有些不太满意,他轻轻向前走了一步,“既然你不动手,那就到我了。”
他一步跨出,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地时候已经到了子参的头顶,那是它的视野盲区,一时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小小的身影已经离它如此之近。
在其他人看来,简直就是在瞬移,甚至连动作都无法捕捉。
程羽铭紧紧握住拳头,高高举起,然后重重锤在子参的头顶。
硕大的头颅直接撞击在地上,地面深深地下沉龟裂,巨大的裂缝沿着四面八方蔓延,周围几百米的建筑物轰然坍塌。
但是程羽铭还没有满足,他的表情狰狞,一拳又一拳地砸着,子参发出愤怒地咆哮,它感觉不到痛苦,但是这是对它尊严的践踏,只有用程羽铭的血才能洗刷。
可是它根本无力反抗,在程羽铭的攻击下,它只有不断地承受,然后深深地嵌进地面里,坚硬的石块和沙土将它埋没,额头上的鳞片崩坏,漆黑的血液喷溅而出,它的额头处陷下去一个深坑,让人心悸。
程羽铭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臂,这个家伙的防御力真的不是盖的,恐怖的反震力让他手臂发麻。
这就是掌握一切的力量吗?他轻轻握紧拳头然后松开,那本来恐怖地怪物,那追着他跑了那么久的怪物,那害死张梓雯的怪物,如今像是一只死狗一样趴在自己的面前,只能任由宰割。
他第一次觉得拥有力量的感觉是如此让人沉沦,如果他早点有这种力量,或许父母就不会被强行抓走,张梓雯和苏小薇不会任人欺负,他也不会像是人见人欺的弱鸡一样被人宰割辱骂。
逐渐地,那种异样的情绪愈加增长,他的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血色,脑子里只有一种欲望,杀戮。
他想要释放这种欲望,那让他心里奇痒无比,就像是抽烟成瘾的人突然戒烟的感觉一样,生不如死。
程羽铭突然想要破坏,想要毁灭这该死的东西,这个大家伙是多么丑陋,瞧瞧他,让人作呕的样子,那些腐烂的伤口深处甚至能看见蠕动的蛆虫,这样丑陋的东西,根本不配存在。
程羽铭仰头看着天空,似乎在映照他的想法,不知从什么地方开始翻涌漆黑的乌云,愈来愈多,愈来愈厚,恐怖的雷声响彻在天地,刺眼的闪电如同一条条银蛇在云层中穿梭。
骤然,一道直径百米的闪电径直劈下,就像是一把巨大的刀刃径直砍向地面,它的目标是子参。
子参发出痛苦的嘶鸣,雷电对于死者拥有致命的杀伤力,它明明应该感觉不到痛苦,可是这种恐惧似乎来源于灵魂。
它在挣扎,它在摇晃,可惜于事无补,鳞片大量的崩裂,身体血肉横飞,漆黑的血如同泉水般大量涌出,然后在雷电中发出“滋滋”的响声,最后消失不见。
时间并没有持续很久,可是这壮观的场景似乎过了一个世纪般长久。
子参终于发出了最后的哀鸣,整个庞大的身体在闪电中扭曲,然后消失不见,地面上留下了一个直径百米的巨坑,像是有人用巨大的圆规在地面上画出来的一样光滑,深不见底。
雨点稀稀拉拉地掉落,然后越来越大,最后像是有人干脆直接用水盆直接往下泼了,雨点连城水幕,冲刷着地面的一切,似乎要把所有的罪恶与痛苦都冲刷干净。
古代魔法·神罚之雷净化之雨,他能调用克莱尔的一部分力量,才能使用出这种级别的古代魔法。
程羽铭仰着头,任由雨水打在脸上,他如同雕像一般戳在那,无喜无悲。
他的心里突然空荡荡的,这救……结束了?就这么简单?那张梓雯的死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毫无征兆,顺着脸颊混着雨水,一路流淌而下。
雨来的快,走的也快,猩红的天空露了出来,却如同雨过天晴。
天空漆黑的空间裂缝逐渐愈合,消失不见,一切恢复如初,除了满地的狼藉。
一堆人匆匆地赶了过来,那是昂斯他们,只是为时已晚,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那银色光柱的力量太可怕了,简直如同世界末日,他们只敢远远的看着,不敢随意靠近。
“铭。”卡莲的想要去拥抱那个身影,却望而却步。
她的心竟然在颤抖,那是害怕,仿佛那个人不是她心里最熟悉的那个人,而是一个冷酷的刽子手、无情的魔鬼。
“我去!这什么操作?”艾莫兰德用上了一句在这边学的网络语,眼睛突兀地瞪了出来,看着面前已经彻底变成废墟的市中心,还有那个仿佛是被什么巨大无比的等离子炮轰出来的深洞,望不到底,感觉能直通地心。
他们都看到了程羽铭,却没看到子参,明明刚才还能听到那恐怖的哀嚎,孤独的身影仰望着天空透着死寂,身上光溜溜的,至少还穿着一条弹性不错的大裤衩,还是夏威夷度假风,看上去有够好笑的,但是没人笑的出来,也没人敢上去搭话,谁都能看得出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那边有人。”爱德指了指他们右侧的一处废墟,给乌娜使了一个放心的眼色,跳了下去,在废墟里摸索,“找到了!在这!”
废墟里倒着两个人,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看上去是高中生,正是青春时节,大眼睛里满是惊恐,身上不自觉地发抖,衣服被雨水浸透,贴在身上,微微蜷缩着,他们都认得,那是张梓雯,她旁边抱着一个另一个女孩儿好像是,叫张梓雯,不过……
还有一位中年男人,双臂支撑着地面,背后和脑袋一片血肉模糊,鲜红的血液正顺着身体两侧缓缓流落,他的背上顶着两大块带着钢筋的楼板,尖锐的铁棍已经刺穿了他的小腹。
爱德他们废了好大力气才把上面的楼板挪了出来。
“忍着点。”爱德对着金说。
金眨了眨眼睛,示意他知道了。
小心的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切开金腹部的伤口,缓缓将钢筋抽了出来,金的肌肉紧紧隆起,不停地颤抖,汗水不停的分泌,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和嘴唇更加惨白,毕竟没有麻醉药,这种痛苦真的是常人无法忍受的。
然后乌娜对他的伤口进行了紧急的处理,至少性命还能保得住。
但是金毕竟不是魔术师,身体的素质差的太多了,如果再晚上一会儿,伤口感染的话,恐怕命就很难保住了。
卡莲走到苏小薇的面前,脱下身上的长袍盖在她的身上,她和苏小薇算是轻敌关系,但是在这种时候,她们并没有心思去计较这些,因为她们的心思现在都在另一个身影的身上。
“她……”卡莲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死了,为了救他。”苏小薇的声音抖得厉害,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寒冷,她低着头,紧紧抱着张梓雯的身体,可惜已经没有了温度,那张脸上还挂着和善的笑容。
“能陪我去看看他吗?”苏小薇抬起头,眼里透着坚定。
卡莲点了点头,扶起了她,却发现她的身上满是细密的伤口,比较深的地方还在往外渗着血,浸透衣襟。
“你的伤……”
“没事的,没事的。”她露出苦笑,“和他们比起来,我真的,没事。”
苏小薇让张梓雯尽可能平躺在地面上,然后脱下身上的长袍盖在她的身上。
然后在卡莲的搀扶下走向程羽铭,她不知道这个可爱的金发外国女孩儿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那一堆人,但是她知道,这些人都是因为程羽铭来的,而且这个女孩儿的眼里有着和她一样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