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
惜妍的殿内烘着暖和的红箩炭,炭火噼噼啪啪地烧着,给原本萧索冷清的殿阁增添了不少暖气。
她依旧沉睡着,呼吸轻柔,脸上血色全无。我走到床边坐下,握起她冰冷的手。
“兰儿,”我扭身,看着一脸哀伤的兰儿,“太医今日怎么说?”
“章太医和江太医今晨来看过,说小主今日的脉象仍是虚浮,怕也是……”她啜泣起来,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偿。
我的心像是被撕裂开一般,痛得顿时觉得呼吸困难,握住惜妍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滴落。看着眼前虚弱苍白的她,想着往日在宫中的总总惺惺相惜和贴心相伴……
她在冷宫的饮食起居我一直让绿蓉照看着,不应该出现问题。她平时身子虽弱,可也不至于忽然就变得性命危殆。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撄…
惜妍被我握在手中的手忽然动了动,我心中顿时一喜,急急地喊道:“惜妍,惜妍。”
她挣扎地睁开眼,迷迷糊糊间看到是我,费力地在嘴边扯出一丝笑,“姐姐,你来了……”
“你觉得怎样?”我松了松紧握着她的手,生怕捏疼了她,俯下身靠在她唇边听她讲话。
“我会……好起来的,姐姐别担心……”她的鼻息拍在我的脸上,声音虽弱,却是无比坚定。
“到底是怎么了?你的病势为何来得如此汹涌,太医都说你……说你命不久矣……”说到此,我的泪又再次落下,滚落到她苍白的脸庞上。
“宫里的许才人会……死去……但是在宫外……许惜妍会活下去……”她费力地说着,眼中有藏不住的期待。
我既震惊又疑惑,竟一点不懂她话里的意思,追问道:“什么叫在宫里死去,又在宫外活下去?”
“我两日后便会……断气,太医会以为……我死了……”她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求姐姐……将假死的我……送到宫外……这样我就能永远地离开……大兴宫。”她用尽全身力气握住我的手,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等着我答应她。
“你这是要假死出宫?!”我不敢相信地看着她,脑中一片凌乱,一时无法接受她所说的一切。
“求求你……咳咳……求求你,姐姐。”她强撑着所有力气说着,咳嗽时竟吐出了一口鲜血。
我惊慌无措,赶忙答应道:“好!我答应你,你说的我都答应你。只要你好好活着就好!”
她残留着血迹的嘴边绽开一抹笑,眼中流下几滴泪,便昏死过去。
“去把太医叫来!”我撕心裂肺地喊着,只觉得她的手已经变得无比冰凉,脉搏也渐渐在消逝。
两位太医匆匆入内,慌忙地给惜妍把脉,用针刺她的人中。
我失神地站在一旁,看着殿内的所有人围着惜妍转……
她这是拿自己的命冒险,是赌上自己的命也要逃出宫。
她在宫中苟延残喘地活着,步步惊心、如履薄冰,如果真能借此逃出宫去,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不用再为家族荣辱殚精竭虑,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也许她在搬进冷宫前,就已经想好了这条路。决绝地将自己推向死亡边缘,才能坚定我帮助她的决心……
惜妍,你真是个傻瓜,只要你开口,我怎么会不帮你呢,何苦将自己折磨成这般……
两日后,冷宫传来了惜妍病殁的消息,后宫震惊,却也只是唏嘘哀叹,唯有我和梦昕亲自到冷宫为她送行。
梦昕看着冷宫里停着的梨花慕棺,哭倒在地上,泣不成声。
棺木上钉后,我安排心腹之人将惜妍的棺木抬出了宫外。
走之前,我偷偷将一大笔钱和洛阳的一处房产给了兰儿。
只愿惜妍出宫之后,能自由地翱翔,不必再受深宫困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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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冷宫回来后,我便对外宣称重病,居在沐晨殿里为惜妍守灵。惜妍假死之事,我谁都不曾告诉,在沐晨殿里也只能假装悲伤,不能让芷沫、绿蓉和谭耿他们看出了破绽。
晚膳过后,芷沫进屋看见我一脸悲伤,十分忧心,有话想对我说,却总是欲言又止。
“说吧,什么事?”我低着头,没有看她,语气淡淡。
“小主,下午前朝传来消息,杨将军在从朔州押送军粮回长安的路上,遭遇山贼土匪,在厮杀中,将军身受重伤跌落山崖,怕是……”
杨逸恺出事了……正巧赶在惜妍假死出宫的时候……这难道只是巧合?
我沉思了一会儿,生怕被芷沫看出什么破绽,便赶紧道:“好了,我都知道了,你下去吧。”
芷沫不放心,又在我旁边默默地陪了一会儿,才推门出去。
芷沫才刚出去,谭耿便拿着一封书信进来了。
“小主,大理寺狱中给您递来了一封信,是钟大人写来的。”
我接过信封,“好,你下去吧。”
看着谭耿彻底退出殿内,我才细细拆开信封,里面的一张纸空空如也,一个字也没有。
定是哥哥给我送来的隐字书,这是他与我在幼时常常玩的把戏。
我把纸放在火上烧了一会儿,一行行字便慢慢显了出来。
“余在牢中无虞勿念。提防皇上看护钟府。保重自身。”哥哥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想来他为了送此书信给我也是费尽了心思。
只是,他让我提防皇上和看护钟府是什么意思?他们与皇上之间,到底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