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晏清被他看着,莫名感到一阵心虚,就在她想再说些什么,让男子更加信服她时,那男子偏了偏头,视线落在了她的身后。
傅晏清察觉到身后有异动,便回头去看。
只见本该在宴席上与人相谈的叶焕,此刻正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视线和白衣男子交汇在一处。
男子一言不发,叶焕却轻笑一声,道:“没想到,我今日竟有幸见到了传言中神秘莫测的留觞阁阁主。”
傅晏清见白衣男子垂下了眼,双手背在身后,仍是默不作声,听见叶焕称他阁主,也只是扬了扬嘴角,面色平静。
叶焕从头到脚看了他一眼,接着把视线转向了傅晏清,脸上还带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笑,看的傅晏清心里直发麻,就像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突然在公众面前被揭开了那样的无所适从。
叶焕朝她走来,道:“傅小姐走的太远了,令兄正在四处寻你,请跟我回吧。”
说着,他朝傅晏清伸出了手。
傅晏清看着他的眼睛,正思量着他话里的真假,却见叶焕原本伸向她的手半途换了个方向,一直闲庭信步般的步子迅速变快,直朝她身后袭去。
她身后站着的,是那个被称为留觞阁阁主的白衣男子。
一切发生的太快,傅晏清只觉得耳畔有衣料摩擦的声音,接着,身后便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她回头去看,叶焕正和那个男子打在一起,招招角度诡异,目地是男子脸上的那块白银面具。
上次见到叶焕,傅晏清算是略微见识了他的武功,然而今日,她才真正领会到叶焕招式的狠绝。
他自小在北凉长大,每一招中都带有北凉人的狠辣,无一不透露着一种不死不休的狠劲,那是他十数年来养成的习惯。
北凉男子皆勇猛。
面对叶焕毫不留情的攻势,男子依旧很从容。
他手中握着的是一根刚刚随手折下的树枝,还带着几簇花叶,叶焕伸向他面具的手每到半空,就会被他打回,随之而下的,是几片碎叶残花。
叶焕也试过强取,但男子手上的树枝仿佛有灵性一般,不管他使多大的力,每一碰到树枝,都会不自觉地收回,想试着避开那根树枝,却总不得意。
自他出师后,这种被压制的感觉,他只在一个人手中尝到过……
傅晏清不明形势,便谁也不帮,只站在一旁,将战局看的一清二楚。
叶焕招式虽狠辣,但一直没能占到上风,而男子只守不攻,招式灵活多变,举止从容,未曾落过下风。
她不由得仔细观察那个白衣男子,越看他,心中那种奇异的熟悉感越强烈。
就在这时,男子抓住叶焕招式里的一个破绽,将手中的树枝扔出,当做障眼法,另一手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击向他的胸前。
叶焕躲闪不及,被他一掌击中,连退数步,勉强稳住身形。
男子趁着这个空当,足尖一点,双臂张开,迅速地往后退去,宽大的衣袖在夜风的吹拂下,像是一双翅膀。
叶焕看着男子稳稳地落在树林边上,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脸。
他自知目的难以达成,见好就收,没有再追上去,而是转身朝傅晏清走来。
傅晏清清楚地看见,就在叶焕转身的那一刻,树林边的男子将目光投向她,对她露出了一个虽然只有下半张脸,但依旧温和至极的笑。
傅晏清不免怔然。
叶焕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傅晏清当作从来没看见过那个笑,朝叶焕道:“七皇子武功不错,我们现在真的可以走了吧?”
叶焕何等人物,他从小就在各种冷嘲热讽下长大,很快就听出了她话里的嘲讽,冷哼一声,理也没理她,抬步离开。
他如此态度,正和傅晏清心意,她笑了笑,也不着急走,而是看向白衣男子,微微鞠了一躬,道:“这人常年待在边疆蛮荒之地,性子难免粗鲁了点,得罪之处,还请阁下勿怪。”
男子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像是应允了。
而未走远的叶焕听见她这话,却猛然停住脚步,回头瞪她。
傅晏清装作惊愕的样子,“呀,我怎么能这么说七皇子呢?七皇子乃皇子之尊,礼仪仪态方面,当然样样出众,我一个臭名远扬的骄横小姐自然比不上,估计世上也没谁能比得上七皇子的这般风姿,哦……当然,除了叶世子。”
叶焕黑下了脸,碍着脸面又不能指责她,只能愤然甩袖离去。
傅晏清看着叶焕隐有气急败坏之感的背影,忽然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刚刚他和那个男子打架的时候,若非要她帮一个,她肯定会选后者。
不为什么,叶焕之前得罪过她。
男子远远地看着傅晏清笑了笑,并未说话。
傅晏清心里虽然对这位传言中的阁主很是好奇,但眼下的情况却并不适合满足她的好奇心。
先不说这位阁主对他俩的不问自来是否心有芥蒂,她刚刚那番话可是把叶焕得罪惨了,以这七皇子阴晴不定的性格,她是得小心点了。
傅晏清对男子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以示道别,而后循着叶焕离开的方向走去。
行至中途,她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却见男子还站在原地,面上的表情模糊不清,但傅晏清就能知道,他一定在看着自己。
傅晏清觉得这道目光有些熟悉,像是早已见过,然而这个男子分明是个陌生人,他身上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也都是神秘的,而最让傅晏清觉得奇怪的,是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那双眼中好像藏着许多秘密,但下一刻,又变得清澈无比,像是一颗石子掉入水中,再难寻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