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晏清脑海里的画面翻涌不息,有时欢悦,有时平淡,有时又悲痛到难以呼吸……
她想抱住一个人,但那人总是若即若离,可不管她走多远,走到哪,那人总在身边,耐心地拂去她所有的意难平。
她想开口让叶淮止别说了,她真的快痛死了,不是身上的伤口痛,而是心痛……他每说一个字,傅晏清的心就要痛一分。
可她开不了口,她就像是被抛在一个浮空之中,四周都是密不透风的威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更别谈睁眼开口……
孙娘很快就端了一盆热水进来,放在了叶淮止的手边。
她看见了叶淮止掌心中的伤,有些迟疑地道:“世子,你的手……要不我来吧。”
叶淮止长出了一口气,“不,我自己来,我要记住……”
记住傅晏清是怎么在他眼前变成这样的,记住他是傻到什么地步才信了皇帝的话,把她留在宫里,记住……他是如何,差点就彻底失去她的。
如果再晚一点,再晚那么一眨眼的时间,那匹发了疯的马的马蹄,就要直直地踩在傅晏清的头上……如果那样,纵使他叶淮止手可通天,也不过凡人一个,无能为力。
这也是为什么,迟笑妤问他为什么不先救她时,他那样回答的原因。
你是谁?值得我放下她不管?值得我拿她的命赌?
他从热水中取出脸帕,小心翼翼地擦去傅晏清脸上的血污……
他的手在发抖,好几次碰到了伤口,傅晏清的眉头愈皱愈深,像极了她平日里生气的前兆。
叶淮止停了一下,在自己身上点了几处穴,堪堪稳住那只无法控制的手。
一旁的孙娘见此,忍不住开口阻拦,“世子,您体内毒素积累太多,这样很容易造成气脉不通,引起毒素反噬啊。”
叶淮止轻笑一声,“孙娘,你猜,如果傅晏清醒来,知道我为救她,做到了这种地步,她会如何呢?”
孙娘一愣,下意识地看向榻上那个紧闭着眼的女子。
叶淮止又是一笑,伸手给她擦脸,“孙娘,我等不了了,我得让她像以前那样对我,哪怕只有半分,我也乐意……我实在,无法忍受她对我虚情假意的样子,无法忍受她疏离我……”
“我怕,哪一天我忍不住了,就会做出不可饶恕的事,那样的话,就更不可能了……”
“明明,是她先来招惹我的啊……”
孙娘怔住了,心中再多的话,此刻也说不出来了,她默默地转过身,退出房间,把敞开的房门拉上。
到底怎么做,怎么决定,她无法插手,惟愿傅小姐懂得世子一番苦心,两人好好相处吧。
房内,叶淮止给傅晏清擦干净了伤口,给她上了些药,还是和那次古墓回来后一样的药,只是这次没有一个傻子追着他问这药为什么有香气了。
因为你喜欢啊,傻瓜。
叶淮止把自己的情绪压到心底,仔细地给她检查身上其他的伤处,又一一为她上好药,最后喂她吃下止痛散
傅晏清这副身子平日里经常锻炼,倒算抗造,从马上摔下来,断了一条腿,一只手,其他地方都是擦伤,只是这擦伤也够触目惊心的了。
叶淮止再次庆幸他反应及时,不然,就算那马的马蹄落不到她头上,再被那马拖着跑几圈,傅晏清还得要再断几根骨头。
叶淮止为她处理好伤口,又取出几块夹板,给她把断了的手、腿固定好,想着傅晏清那闲不下来的性格,他又加了几块夹板,绑的更紧了些。
服了止痛散的傅晏清慢慢安静了下来,叶淮止做完一切,天已经黑透了。
他是午时进的宫,进宫时还心中欢悦,想着总算能见到她了,知道她心思细腻,上次把她留在宫中的事她一定又在闹别扭,就想着宴后找个时机和她解释一下,好好哄哄她,就算宴席上她不曾与他有过交谈,叶淮止也没说什么。
他一直想着赶快离开宴席,去到她身边,想着最多今晚,他们就会恢复到她进宫前的那样,即便她对他还有猜测、质疑。
叶淮止抓着傅晏清完好的那只手抵在额上,喃喃道:“傅晏清,你一定要快点醒过来,我忍够了,那日出宫后我就一直在忍……我有好多话想告诉你,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榻上的人安稳地睡着,并没有因为他的几句话醒过来。
房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下一秒,叶淮止听到了孙娘略显焦急的声音,“世子?世子,您还好吗?老身准备了晚膳,您要用吗?”
叶淮止抬起头,把傅晏清的手放回被子里,起身动了动已经失去知觉的腿,走到房门前,打开了房门,“用,你端过来吧,我在外屋用。”
他接下来还要守着傅晏清一整夜,以防有什么突发情况,明日若傅晏清的情况稳定下来,他还要去一趟皇宫,调查马场之事,他得撑住,就不能不吃不喝。
孙娘敲了好几次门都没听见回应,这下听见回应了才放下心来,“好,老身这就去给您端来。”
孙娘欢欢喜喜地走开了,叶淮止走出内屋,在外屋的桌子旁坐了下来,揉了揉发涩的眼角,道:“凉樾,你去恭王府报个信,告诉他们,傅晏清已经没事了。”
林彻不在,凉樾早习惯了被当成信差使唤,二话不说,运功出府。
叶淮止暂时看不见不省人事的傅晏清,才短暂地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他想起今天下午叶焕给二人选马时的情形,当时现在鱼龙混杂,如果是叶焕动的手脚,他根本无从反驳,就算他料到这点,以为大家反而因此不怀疑他,但他也没有这样做的道理。
在叶淮止眼前,因自己的失误让傅晏清受伤,即使证明他是无辜的,叶淮止也会对他产生隔阂,这对他将来要走的路百害而无一利,叶焕那样八面玲珑的人,不会干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所以他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
那两匹马叶淮止也看过,确实是两匹比较温驯的马,即便女子来驯,只要方法得当,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更别谈失控发疯,何况……当时众人都以为那两匹马快被驯服了,一个人可能发生失误,但所有人一起失误就不太可能了,所以马失控绝非偶然……
沉思间,孙娘已经把饭菜端了上来。
叶淮止没什么胃口,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想起什么,问道:“林彻呢?”
孙娘答道:“听凉樾公子说,他又回宫去了,说是要帮世子看着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