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挥了挥手,不肯再看任何人,“来人,把三皇子以及人证物证都……都上交大理寺,由大理寺少卿常昆亲自审理。”
很快就有两个侍卫上前抬起了从始至终一直跪着的三皇子。
叶焀扬了扬手,道:“我自己走。”
侍卫从善如流地松开手,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侧。
叶焀转身走出殿,临到殿门口时,他停下了要跨越门槛的脚,回头看了从筠一眼,道:“今日此去,吾将长眠地底,还望君……从此往后,山高水长,终得一有心人相陪,吾与君……就此别过,此后黄泉路上,愿不相见。”
从筠又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傅晏清看着她,总觉得这姑娘太心硬,即便不喜欢,多年来的主仆情谊,三皇子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她为他难过一下也是正常的吧?
可她……竟然在害怕。
怕什么?怕他长眠地底?还是怕无有心人相陪?或者……怕黄泉路上也看不见他?
很快,又有几个侍卫上前把从筠和那个木箱带走了。
傅晏清看完整场,毫无大仇得报的痛快,反而还落得满心忧虑。
在场的人只剩下叶淮止、傅晏清、叶焕、夏侯轶以及迟家兄妹。
皇帝看了众人一眼,眼里难掩悲戚,“朕……教子无方,前有太子被全城百姓联名上诉,今又有三皇子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朕实在愧对你们,愧对天下百姓……”
叶淮止和傅晏清都没说话,叶焕作为皇子,理所应当的安慰皇帝。
“父皇,俗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际遇,这不是您能左右的了的,还请保重龙体,江山社稷还得等您来稳固。”
众人附和道:“皇上,龙体重要。”
傅晏清说的十分违心,在她看来,皇帝的眼里,子孙后代并不重要,重要的永远是他的江山,这一点从他和叶淮止同谋揭发太子时就明显可见。
皇帝摆了摆手,道:“罢了,今天就这样吧,清儿和迟小姐有什么需要的,直接上报宫中,朕管教无方,也只能尽朕之力,给你们一些补偿了……”
傅晏清和迟笑妤对视一眼,齐声道:“臣女谢皇上赏赐。”
皇帝揉了揉眉心,“都回去吧,朕乏了。”
众人又道:“臣等告退。”
叶淮止推着傅晏清出了大殿,叶焕是要留在宫中的,他远远地看了一眼傅晏清,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向深宫中走去了。
夏侯轶和迟笑书围过来,迟笑妤也不情愿地,慢慢地挪了过来。
叶淮止看着她礼貌地笑了一下,道:“淮止那日心急,说话有失礼仪,还请迟小姐莫要见怪。”
傅晏清一脸懵,那日?哪日?他又对迟笑妤说了什么?竟然到了要道歉的地步?
迟笑妤一怔,看着他,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叶淮止却在说完后就收回了眼,看向围着傅晏清打量的两个男子,道:“断了一条腿、一只手,需要静养三月,其他的并无大碍,我会专心照顾她……就这些,别问了,再问就不是你们该知道的了。”
夏侯轶、迟笑书一愣,叶淮止却毫不犹豫地推着傅晏清走了。
傅晏清也有点懵,她下意识地回头看还站在原地的二人,却被叶淮止宽大的袖子挡住了视线。
傅晏清一脸无言以对地看着身后的人,叶淮止变本加厉地试图用袖子捂住她的头,道:“说了信我、对我好,那就不能再和其他男子有过多往来。”
傅晏清:“……”行吧,反正叶淮止已经把该说的话说清楚了,确实也没什么聊下去的必要,况且她现在……
傅晏清回过头,目视前方,道:“现在,马上回去。”
她忽然转头看叶淮止,咬牙切齿地道:“我有问题要好好问问你。”
叶淮止微笑点头。
回到亲王府,傅晏清让叶淮止禀退了左右,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傅晏清看着他道:“今日在宫里,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
叶淮止半蹲着给她换药,心不在焉地道:“你是心疼丽妃了吧?所以一直在找三皇子的漏洞?”
傅晏清一噎,没有说话。
叶淮止自顾自地道:“正是这样,我才不让你继续说下去。”
傅晏清不解,“为什么?不说的话,三皇子的罪几乎算是定下了,就算再交给大理寺来查,也会是差不多的结果,三皇子死劫难逃,丽妃能好到哪去?”
叶淮止抬头看她,“你就那么确定三皇子无罪?”
傅晏清又说不出话了。
叶淮止平静道:“先不说三皇子有没有罪,他今天说的话,你认真听了吗?”
傅晏清一直在观察三皇子,他的每一个表情都没落下,自然不可能没有认真听他说的话,“当然。”
叶淮止笑着摇头,“不,你只是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听了。”
傅晏清又不能理解了。
叶淮止低下头给她装夹板,声音显得有些闷,“他一直在强调一件事,这件事与丽妃无关,求皇上能放过他母妃。”
傅晏清看着他的发旋,皱着眉道:“这不是很正常吗?任何人都不想把自己的亲人牵扯进来吧?”
叶淮止闷笑了一声,“你看,你这个观点就是建立在三皇子是凶手的前提下了,与你所希望的恰恰背道而驰。”
傅晏清一愣,发现自己确实陷入了一个怪圈。
叶淮止接着道:“他从被指证,到认罪,其中一句话也没为自己说过,甚至连犯罪的理由,都是你问了,他才说的,这点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许并不奇怪,但在三皇子身上就很可疑。”
傅晏清看着他,让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很明显。
叶淮止笑了一下,如她所愿,“三皇子这个人很低调,你对他应该没什么印象……我与他年纪相仿,他年长我几岁,小时候住在宫里,都是他带着我玩,他这个人……懦弱,没有主见,只要对方比他有本事,他就能唯对方是从。”
“诚然,这样的人内心的邪恶必不可小觑,但他能想出用香料来杀死太子的方法吗?他又怎么会提前知道叶焕不会去生辰宴,因而提前两天就给马下药?”
傅晏清眉头愈皱愈深,叶淮止笑了一声,继续道:“如果不是被侍卫偶然所见,皇上甚至都不会怀疑到他身上,如果不是他身旁的侍女听到了夏侯轶的话,太子一案跟他也绝扯不上关系,一桩两桩,如此巧合,世上会有这样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