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晏清僵在他背上,脸上的表情都来不及换。
叶淮止一条一条地细数,“你总是这样,把自己装进一个壳子里,装的好像能信任任何人,但实际上谁也不信,‘我相信你’,这样的话,我知道你不会轻易跟人说,但是就算说了,相信他的,也只是你外面的那个壳子,你本质里还是谁都不敢相信……”
谁都不敢相信……他用的是不敢这个词。
傅晏清忽然觉得,心里的那座牢笼又塌了一角,这次没有生疼,她只觉得心里麻麻的,已经失去知觉。
叶淮止这些话大概是想了很久了,才能用这么波澜不惊的语气说出来,“你说你会试着相信我多一点,我一开始又信了,但很快的,你就用行动告诉了我,那是妄想,或者说,只是一句你在愧疚心理之下,说出来的一句感谢的话,冷静过后,你已经开始后悔了,并且开始试着用另一种方式来掩盖你的本质。”
傅晏清忽然想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但是很快她就发现,她已经浑身无力了。
叶淮止的声音还在继续,但是已经变得模模糊糊,像是隔着一层纱看人,总看不真切,听不真切……
“傅晏清,我信你很多遍了,但是你从未信过我,既然不肯相信我,当初为什么又要在皇上面前求婚呢?你知不知道,我是怀着多大的期望走向你的?”
漫漫无尽中唯一的终点……那时的他,是这么想的。
傅晏清的眼前已经开始出现重影,她的声音也变得微不可闻,但是她就趴在叶淮止耳边,所以她的话,叶淮止听的很清楚。
“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我……”
叶淮止轻嘘一声,“别担心,只是让你乖乖睡一觉,别的什么都不会有。”
傅晏清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做,不可置信地道:“叶淮止,你……你什么时候……”
叶淮止置若罔闻,“三皇子的信我会替你送到,你放心,绝对不会出纰漏,其他的你就不用想了,安心睡一觉,我只是给你做个彻底的检查,过程会有点痛,担心你挨不住,才这样做的……放心,真的没事,很快就会好的。”
傅晏清很想问问他到底要检查什么,能痛到什么程度,竟然要给她下迷药……但是她已经撑不住了,叶淮止用的东西,无论什么,向来都是上佳的,能撑过两句话,已经是她意志坚定了。
叶淮止感受到背上的人呼吸慢慢变得平稳,自嘲一笑,“我能做什么呢?你自己的身体自己不清楚吗?”
他的脚步忽然一顿,片刻后恍然大悟道:“也对,你不记得了,其实……不记得也很好,这样不是很乖吗?”
他重新迈开脚步,向着亲王府的方向慢慢走去。
头顶有星月相伴,而他背上,有他一生所求,只是这个人,总不敢相信。
叶淮止背着昏睡过去的傅晏清,走回亲王府,走进了一条密道。
曲折的密道尽头是一间宽敞的屋子,此时屋子里正站着一个人,正是出去采药,多日未归的叶卓。
叶淮止把傅晏清慢慢地放到屋子里的白玉床上,看向叶卓,道:“药都准备好了?”
叶卓的视线从昏睡的傅晏清脸上移开,答非所问道:“你为什么要让她睡着?”
叶淮止揉了揉手腕,笑了一声,“现在还不是她该知道的时候,你也清楚,上一次,她只是捕风捉影,就已经做出了那样的选择,我已经不敢再操之过急了……没事,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不着急。”
叶卓看他一眼,“着急的人只有你一个。”
叶淮止苦笑一声,“所以现在遭报应的也只有我一个。”
叶卓轻哼一声,算是同意了。
他转过身,拿起一旁桌上摆着的几个药瓶,递给叶淮止,“按你的要求,做成了药丸和药粉,都在这里了。”
叶淮止接过,打开闻了闻,确认无误后,开始赶人,“你先去外面守着。”
叶卓不太情愿,“你不是还要我帮忙吗?现在就要我出去?后面的事你一个人能行?”
叶淮止安静地看着他,“我需要给她换身衣服,虽然只是换外衣,但是你在场还是不合适。”
叶卓:“……毛病多。”
说完,他转身走了。
叶淮止在他身后道:“有关于这件事,只字半语都不准说出去。”
叶卓没有回头,“你不用每次都强调一遍,我不是那个女人,我记性好得很。”
叶淮止看了眼睡着的傅晏清,这种时候竟然还有心情感叹,幸好她睡着了,没有听见这番“大逆不道”的话。
傅晏清醒过来时,窗外的日头已经到了正南方了。
她的脑子有些模糊,但是头很轻,一直以来困扰她的头疼已经消失无踪了。
就在这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叶淮止端着一碗热粥,走进屋子,看着已经醒过来的她,没有半分惊讶,只是平静地道了一句,“醒了,我给你准备了粥。”
傅晏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叶淮止早就料到这个局面,动作没有半分停顿,他直接坐在了床边,拿起勺子拌了拌碗里的粥,问道:“没有再做噩梦了吧?头应该也不痛了……放心,我没用针。”
傅晏清有些难以启齿,“你……花那么大功夫,给我下药,就是为了这个?”
叶淮止笑得温和无害,“这不是怕你疼吗……好吧,我确实用了针,但你又没看到,就当我没用吧。”
傅晏清:“……”
她一肚子气就被他这么莫名其妙地压了下来,傅晏清觉得,她真的可以去评选“年度最佳女性”了。
叶淮止不再聊这个话题,转而道:“那天说的话,你还没认真回答我。”
傅晏清下意识地反问,“什么话?”
叶淮止吹了吹粥,递到她嘴边,“还愿不愿意嫁给我。”
傅晏清原本已经张开的嘴嚯地闭上了,她难以置信道:“叶世子,您刚刚才摆了我一道,现在竟然还敢问我这个问题?你是真的觉得你有理由,我就不会因为这个生气吗?”
叶淮止笑,顾左右而言他,“那天三皇子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像他那个年纪,早就该娶妻生子了,我年岁小一些,按理说,正是婚娶的年纪。”
傅晏清:“……”她现在是真的不想管什么礼仪教养,只想找一块大砖头呼到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假脸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