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晏清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组织好语言,她看着叶淮止,“我记得我很早之前就跟你说过,我是一个惜命的人,若只是因为这么一点事就想着用死来解决的话,那还算什么惜命?”
她说这话时的语气、眼神,都像是在对待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叶淮止哑口无言。
他仔细想了想自己这几天来的行为,发现自己确实过于担忧了,傅晏清根本不是那种对事情听之任之的人。
想清楚之后,叶世子难得有一点难堪,他看着傅晏清,略带歉疚地笑了笑,道:“是我魔怔了,你别在意。”
傅晏清却笑道:“我怎么能不在意呢?叶世子关心的人是我哎!”
叶淮止一怔,微皱着眉看她,语气有些严肃,“你惯会顺着杆往上爬。”
傅晏清看着他红了耳根还要故作严肃,忍不住逗弄他,嬉笑道:“你惯的。”
尾音上扬,带着不可忽视的骄傲,叶淮止听罢,知道她又在拿自己寻开心,只得一笑而过。
闲话说完,傅晏清立马正了正脸色,道:“跟北延两次谈判都失败了,接下来还会打吗?”
叶淮止早已料到她还有其他话想说,因此她问出这个问题,他也不觉得奇怪。
叶淮止垂着头,略略思索了一会儿,道:“现如今局势看似对北延不利,实则都梁也好不到哪去,运来的物资只够用到正月末,那时候若是还打不完,都梁的处境就会十分艰难了。”
物资是两人一起运来的,傅晏清估算了一下,发现确实如叶淮止所说,那些物资只够用这么久,这还是按照最低标准来预估的,实际上能够坚持的时间肯定还要更短。
傅晏清小声嘀咕,“怪不得大军到了还同意谈判……”
叶淮止闻言,有些哭笑不得,“战场上,谁不想少死一个人呢?”
傅晏清不可置否,她看着叶淮止,道:“不过我觉得,要是最后谈判失败,双方都没有达成协议的话,迟将军和小迟将军还是能在一个月内收复所有失地。”
叶淮止笑,没有反驳她。事实上都梁物资只够用到正月末还敢跟北延在赔偿方面僵持,就是仗着迟将军和小迟将军令人闻风丧胆的本事,北延主将已死,其他的人在迟笑书眼里更不够看,无论是谋略还是武艺,如今的北延没人能跟迟笑书抗衡。
傅晏清想着,忽然好奇地问道:“我一直都想问,在功法方面,你跟小迟将军谁更厉害一些?”
迟笑书的武艺在都梁是出了名的好,没人能跟他抗衡,这一点傅晏清光是第一次在茶楼里听说书的讲,就已经有所体会,但是若换成叶淮止,她发现自己还真拿不定主意。
小迟将军武名远扬,傅晏清又见过叶淮止对敌的样子,这两人到底谁跟厉害,她分不清。
叶淮止眉头一挑,道:“小迟将军是武将,我是文臣,你拿我跟他比?”
傅晏清“哦”了一声,看着他笑,那句“原来是小迟将军比较厉害”刚想说出口,就见眼前那人变了神色,一脸好笑地道:“我还未与小迟将军比试过,但是小时候的比试倒是不少,一般时候都是五五开,要真说谁更厉害,还真说不准,但你若真想知道,那就姑且认为我比小迟将军厉害吧。”
傅晏清:“……哪有这样姑且的?道理是什么?”
叶淮止笑,略显狡黠,“因为你与我关系更好,当然应该认为我比他好了,不然你想输给八公主?”
傅晏清:“……”
她万万没想到,叶世子实则还是一个这么自恋的人。
日子眨眼而过,转眼间,已经快到春节。
为了节省,府尹府并未大肆操办,只是挂了几个红灯笼,就连门上贴着的门联都是叶淮止自己提的。
叶淮止正提着笔在红纸上落下几个黑字,傅晏清则应他的要求,站在一边为他研墨,神情松散,像是下一秒就会睡着的样子。
叶淮止一副门联写完,抬头见她神色恹恹的,便起了打趣她的心思。
玉白的手指在一旁的纸篓子里翻了翻,被他翻出一张精致的红纸来,那张红纸应该是用来提横批的,面积不大,但是花样却极为精致,在阳光下一转,甚至还会流转出五颜六色的色彩。
傅晏清以为他又要写新的,没精打采地转动两下手,便算是完成了研墨的工作。
谁知先前一直没有对她的“消极怠工”发表意见的叶淮止这次忽然出声了,他看着傅晏清的动作,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道:“研的不细,等会儿字写上去不好看,再多研几下。”
傅晏清抬起眼,见他换了一支比较细的笔,并没有发现什么,只是抱怨道:“写个字而已还那么讲究,你当是在写什么传家宝呢?”
叶淮止看了眼手下的纸笔,笑了,“我还真打算把这副字墨作为传家宝传下去。”
傅晏清眉头微扬,似乎对他的这句话起了一点兴趣。
叶淮止让开一点,给她看清楚了那张纸的全貌。
那上面印着一对交颈鸳鸯,四周点缀着朵朵细碎的花瓣,弯弯绕绕,最后竟织成了一个“囍”字。
……竟是一张婚帖,也不知怎么混入了一堆春联之中,亏得叶淮止还能翻出来。
见傅晏清盯着他手底下的纸,叶淮止笑了笑,道:“我预备写一张婚帖,作为传家宝一代代地传下去,所以劳烦傅小姐,好好研墨。”
傅晏清:“……我还不想成亲。”
叶淮止面上无甚变化,甚至还因为这句话笑了笑,“我也没说这是我们的婚帖。”
傅晏清:“……我觉得这张纸挺好看的,你认真写,别坏了纸。”
叶淮止看着她安静了片刻,忽而笑道:“那你觉得,这张婚帖,用来做我们的婚帖怎么样?”
傅晏清一愣,下意识地道:“可是你不是说……”
她动了动嘴皮,声音戛然而止,最后的那几个字也咽回了肚子里。
叶淮止却松了笔,伸过手来,盖上她的手背,握着她的手开始研墨,缓缓道:“我记得,我应该告诉过傅小姐,我会在什么时候开始筹备婚礼,如今已至年末,待北延之乱平定,整个都梁总会消停一段日子,况且你记忆之事已经有了眉目,我私以为,这件事已经可以提上日程了。”
说着,他看着傅晏清,忽然靠近,嗓音低沉,“毕竟我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