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事后醒来叶淮止给了她充分的理由,但是傅晏清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只是治个头疼,就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吗?叶淮止就不怕她醒来之后不听他解释,直接误解他,然后与他撇清关系吗?还是他早有预料,这点事不会让她离开他?
直到知道了质女这件事,傅晏清才慢慢地想明白,之前的很多事也因此有了合理的解释。
叶淮止不想让她知道的事,其实是她自己的身体状况,之所以连质女的事也瞒着她,是因为她的身体状况与质女有直接联系。
叶淮止沉默着,脚步却没停,继续往前走着,有那么一瞬间,傅晏清觉得对方可能是失了神。
傅晏清笑了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你老实告诉我,我的身体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总在担心?”
总是不想让她离开视线、总是要盯着她喝药……一桩桩一件件,傅晏清原本以为是叶淮止高于常人的控制欲在作怪,可是现在她才隐约明白,他是在担心。
叶淮止揽着她腿弯的手不自觉地缩紧,傅晏清被他无意识下使出的力握的生疼,可她还是忍住了,她想听他说真话,那些事情本该由她来承担,没道理因为叶淮止喜欢她,就要全部推到他一个人的身上。
离那座佛寺还有一段路,叶淮止背着傅晏清,心中由方才的波涛汹涌,已转为了此刻的寂静无声。
傅晏清会问这个,他早该想到的,只是他自己不愿去想罢了。
他轻声笑了笑,步伐变得轻慢,平静道:“我一直很想以前的那个你。”
答非所问的答案,却让傅晏清猛地顿住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似乎知道她会误解,叶淮止又补充了一句,“是小时候的你。”
听到这句话,傅晏清无意识地松了口气。
虽说她知道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自己还是那个自己,可是如果叶淮止说出“喜欢以前的那个傅晏清”这样的话,她发现自己还是会难受、会嫉妒……
叶淮止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那个问题,而是继续翻着已经泛黄的回忆,慢慢地道:“那时候你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你什么都是最好的,说的俗一点,就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我那个时候挺羡慕你的……”
说到这,他想是想起了什么,有些羞愧地笑了,“毕竟那么小的孩子,你也不能强逼着他做到大度无私。”
他说的这些傅晏清毫无印象,却能从他的话中揣摩出一两分当时的景象。
幼时的她,因为上一世原生家庭带来的阴影,重活一世,便想着什么都要做到最好,要让父母满意,这才在小时候展露头角,一时风光无两。
叶淮止没有停顿多久,又继续道:“只是一切在你五岁之后就慢慢变了,你开始变得游手好闲,书籍典故、琴棋书画样样都不再碰……”
听他说起这些,傅晏清本能地觉得奇怪,忍不住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若是她听来的没错,那个时候两人根本没什么交集,傅晏清在当时就算再惹眼,也还是个小孩,更是个女孩,自然不可能经常出府,叶淮止为什么连她小时候的事都知道的那么清楚?
叶淮止脚步一顿,似乎是想回头看她一眼,但还是生生地忍住了,“……还是前面那句话,那么小的孩子,长在那样的环境下,怎么可能不关注竞争者的状况?”
傅晏清:“……”没想到现在看起来与世无争的叶世子,当初也有“热血青年”的时候。
叶淮止干咳一声,试图缓解刚才的尴尬,道:“我那时候虽然好奇,但遗憾大过欣喜,那样聪慧的一个人就这样悄然陨落,我想没谁不会觉得悲哀。”
世人皆伤仲永,真正有才有能的人,才更懂得看着一个聪颖之人慢慢变得泯然众人矣的悲哀。
傅晏清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抱紧了他。
其实到了现在,说不说也没什么区别,叶淮止知道她以往的那些无知都是在装,年幼时的那份悲哀自然也没必要再提。
叶淮止的声音还在继续,“叶卓那件事,我跟你说过,你应该还记得……在那之前,我一叶障目,也跟世人一样,认为你只是昙花一现、往后无继而已,可是你那天的话却让我心生疑虑……若真如世人所言,你已是个不学无术的骄横小姐,为何还能有那样大的眼界与胸襟?”
她如此说,傅晏清已经猜到了几分,“……所以你就让人调查了我?”
叶淮止笑,“也不只是别人,我自己也在观察你。”
两人真正熟起来,就是在叶卓那件事之后,傅晏清之前听他说过,并不觉奇怪,只是觉得有点不舒服。
当时还算陌生人的叶淮止都能发现她不同寻常的改变,那与她朝夕相处的家人们呢?他们究竟是不知道,还是有意促成?
叶淮止舒展了眉眼,话说到这,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那时与皇室的关系还算融洽,许多秘辛也能打探到一点,有关于质女,父王在我刚记事的时候就告诉了我,所以在听说你发生改变之前,出过的唯一一件大事就是失踪,并且据我所查,你那次的失踪与皇帝有关,我就知道,你的改变,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个。”
傅晏清看着他的发顶,墨发绾冠在顶,她看不见叶淮止到底有多少个发旋,但她猜应该是两个,因为老人们都说有两个发旋的人聪明,而叶淮止极为聪明。
傅晏清忽然觉得有些好笑,问道:“我做的那么明显吗?你这么快就察觉到了?”
叶淮止也笑,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倦意,“要不怎么说我克你?”
傅晏清打他,叶淮止笑着躲开,接着道:“我根据后来发生的事猜想,你可能是因为表现得太耀眼了,所以被那位盯上了,为防万一,那位提前给你下了蛊,而你自己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失踪的那几天你也肯定察觉到了,会发生这件事就是因为你表现出来的一切,所以……”
“所以我适可而止了,并且再也没有做出线的事。”
傅晏清淡淡地接上他的话,她自己心中是怎么想的,就算失忆了也没人比她自己清楚。
因为耀眼招来灾祸,那她就做一个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