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阿苑的父亲到底有没有错、她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傅晏清最关心的还是到底是谁给她下了这样的蛊?
阿苑的父亲只是一个普通的村民,除了会蛊术、是南疆遗民以外,这个人确实很普通,傅晏清与他应该没什么利益关系,所以真正的罪魁祸首一定另有其人。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从皇帝知道她失忆后的反应,可以看出这件事并不是皇帝干的,先不说他没有那个理由去做这件事,如果他早就知道傅晏清的记忆有问题,为什么迟迟没有动作,而是等到她失忆的事被人暴露出去后才找的她?
这样想来,当初失忆之事暴露也存在很多疑点——他们至今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泄露的消息。
听她这样说,阿苑先是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道:“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是谁,但是阿爹确实和村外的人有联系,我看过阿爹给他们写信。”
叶淮止眉头一皱,问道:“他们?”
原来还不止一个人吗?
阿苑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地道:“是,肯定不止一个人,阿爹每一次都说不能被他知道。”
不能被他知道……意思就是,这两方人可能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傅晏清看向叶淮止,“你还记不记得,赵夫人发现了赵士升做的事,赵士升在那格城外养了一支南疆后人,会不会……”
他们说的事凉孺和容烨都不知道,倒是阿苑在听到赵士升这个名字时有了动静。
她晃了晃容烨,道:“阿烨,我听阿爹说,赵伯伯去世了,是真的吗?”
傅晏清一惊,看向她,“你知道赵士升?”
阿苑有些疑惑,“知道啊,赵伯伯对我很好的,来的时候经常给我带吃的、玩的。”
傅晏清又问道:“那那几次去村里的人,你不认识?”
阿苑摇了摇头,“不认识,他们一来就去找阿爹,都不让我靠近,肯定不是赵伯伯的人,而且赵伯伯每次来都是一个人来的。”
叶淮止轻声道:“也就是说,你阿爹瞒着赵士升,跟另一群人有所往来?”
不然为什么要说不能让“他”知道?赵士升做的事不能见光,每次去村里都是一个人去的,这个“他”指的肯定就是赵士升,那么另一群人是谁呢?
阿苑不说话了,缩在容烨身后,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几人。
容烨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头,“没事的,他们不会伤害你,只是想找到那些坏人。”
他的话对于阿苑来说像是真理一样,只需简单的一句话,阿苑就相信了眼前的几人。
阿苑:“可是你们还没告诉我,赵伯伯到底怎么样了。”
在场的人沉默了,赵士升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清楚,可是眼前这个不问世事的小姑娘不知道,在她眼里,赵士升还是那个每次都会给她带好吃的、好玩的赵伯伯,告诉她实情,不异于给她又一次打击。
傅晏清笑了笑,道:“你的赵伯伯确实已经西去了,但是他走的很安详。”
阿苑看着她,似乎在分辨她有没有说真话。
傅晏清想骗叶淮止不容易,但是要骗过一个小女孩还是很简单的。
她又是一笑,毫不心虚地看着阿苑。
赵士升养着这一村子的人,有什么预谋已经昭然若揭,对于赵萧以及其他人而言,赵士升的做法是有违正理的,但是对于那一村子的人来说,是赵士升给了他们一个安身立命的机会,是赵士升让他们不用继续颠沛流离,背负“南疆后人”这样一个沉重的包袱,她可以跟任何人说,赵士升不是一个好人,但是她现在并不想摧毁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对于外界的美好憧憬。
这些事孰是孰非,终有一天会由阿苑自己做出评断。
不知是不是跟她想到一起去了,其他几人也没说话,沉默地看着二人。
阿苑又扭过头看了容烨一眼,似乎在她心里,容烨是一个很不一般的存在。
容烨抬眼看了看傅晏清,微微点头。
阿苑这才像吃了定心丸,垂下头,轻轻地啜泣道:“我就知道……”
傅晏清看着阿苑的状态,低垂着眼,终究叹了口气。
沉默在几人之间蔓延开来,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安静且耐心地等着眼前这个少女慢慢从悲痛中走出来。
许久,阿苑终于抬起了头,但却轻轻地摇了一下头,“我只知道阿爹骗了赵伯伯,但是我不知道另外那些人是谁,阿爹从不让我接近他们。”
这也是几人意料之中的答案,不过阿苑还是告诉了他们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在赵士升不知情的情况下,还有另一波人暗中与这些南疆后人往来。
叶淮止站在傅晏清身边,听到阿苑的回答,并没有什么反应,只问道:“所以,她体内的蛊虫,你有信心对付的了吗?”
对于傅晏清而言,得到下蛊人信息比恢复记忆略为重要,但是在叶淮止这里,他现在只关心记忆的事。
倘若记忆恢复,有很多事不必费心调查,真相也能浮出水面。
阿苑先前答应了会帮她,这时候自然不会临头反悔,她往前了一步,看着傅晏清道:“可以把你的手伸出来给我看看吗?”
傅晏清看着眼前的少女,忽然有些紧张。
纵然她一直下意识地忽略这种情绪,但在寻找了这么久的真相面前,没人能做到心如止水。
身旁的叶淮止看出她的情绪,凭着衣袖的遮挡,伸手捏了捏她的手掌心,复又轻轻地推了她一把。
傅晏清微抿着唇,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走了一小步,心中暗叹。
这人,真的是……
既然已经到了眼前了,也没有后退的道理,傅晏清按照阿苑说的,伸出了左手。
阿苑见此,先是用食指贴着她的手臂探寻了一圈,没见什么反应,才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拿出一样黑色的东西,撩开她的衣袖,露出了白到透明的肌肤。
骤然在室外露出手臂,傅晏清没忍住畏缩了一下,但下一刻,她手臂上发生的反应却让所有人都怔住了。
只见阿苑两指并合,携着那样黑色的东西从她的手腕一路向上,手指经过的皮肤之上,很快就浮现出一条细细的红痕,鲜艳至极,像是朱砂所绘。
几人还没来得及发问,就见阿苑皱着眉道:“蛊已入血,与体同存,危矣。”
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