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冬妹,小姑娘正浑身发抖,一脸惊惧地看着她爹,别看她才八岁,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千里来京的路上,有时候跟一大群男女乞丐混在一起,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估计她其实什么都懂了。
艾怜用力甩开了他的手,声调也高了起来,气愤地问:“这话别人可以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做的不够,那你呢?三年前你进京赶考,临走时我千言万语嘱咐你,不管中不中都要早些报个音信回来,以免爹娘望穿双眼,可你是怎么做的?公婆挨饿的时候你吃的是什么?公婆病重我在床前伺候的时候你在做什么?没钱请郎中,我挨家挨户求爷爷告『奶』『奶』奔走借钱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没钱葬送爹娘,我卖了房子发送二老时,怎么不见你这独生的儿子养老送终戴孝守灵?怪我没卖女儿,难道有个娼门卖笑的女儿你脸上很光彩吗?我千里迢迢拖儿带女,万分艰险来京城寻你,我们餐风『露』宿忍饥挨饿时,你在这温柔乡里、富贵场中,可有想过我们母子?”
艾怜的这番『逼』问让他满心羞愧,哑口无言。
自己丑陋的嘴脸就这么被她在孩子们面前无情地揭穿,这让他颜面扫地,无地自容。
他忽然不想再见到她,不想再见到孩子们,想让她们连同自己的罪恶,在这世上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再一次用力捏住她的手腕,不顾她痛得皱眉惊呼,凑近她,眼里冒着凶光,咬着牙阴森森地说:“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不想死的话就赶快离开!”
这狠绝的话语让艾怜后背发冷,她知道陈世美这是动了杀心。
不敢再刺激他,马上戴上帷帽,抱起瑛哥,拉着呆呆立在一旁满脸是泪的冬妹,仓皇地向外面逃去。
外面骄阳似火,阳光照在脸上火辣辣地热,她却觉得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那个男人的心如此冷酷,亲情打动不了她,这样的人她能有什么办法?怎么去和他斗?
她不敢想象,领着孩子们跑出了巷口,联想到《铡美案》里他派韩琪追杀她们母子的情节,怕她们的行踪被发现,就在巷口叫了一辆驴车,和孩子躲在车里,随便报了个地名,到了个人多的地方。下车后,又混在人群里左拐右拐走了很久,没发现四周有可疑之人,便进了一家饭馆,买了两个干粮,厚着脸皮从人家的后门溜出去了,然后又上了一辆驴车。就这么倒了三辆车后,才确定没有追兵,最后才又雇了车往兴礼坊桃林巷秦永家里驶去。
艾怜下了车,心有余悸地左右看了看,都是熟悉的街坊邻居。
刚放下心来,突然艾怜脑子里响起了系统的画外音:“恭喜玩家,您已经成功完成第二个任务,祝您顺利通关。”
话音刚落,她的脑子里又响起了一阵激昂高亢的乐曲声,同时脑海里满屏的烟花盛开,还伴随有一阵拍巴掌声。庆祝场面持续了十秒钟后,她的脑中才清静下来。
她这才上前敲门:“秦婶子,开开门,我是潘娘子。”
很快她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是秦永的,他的脚步总是这么欢快,富有朝气。
门打开了,秦永面容憔悴,胡子拉碴地出现在她面前。
三日未见怎么变成了这副德行?
秦永见了艾怜喜出望外,一把抓住她,把她拽进了院子,然后紧紧搂在怀中不肯松手。
由于有孩子在旁边,艾怜挣扎了几下,都没挣开,只得随他去了。
随后跟出来的秦婶子怕被邻居看见,急忙把目瞪口呆的两个孩子拉进门来。闩好了大门,回头见儿子还抱着小媳『妇』不放,气的想给他一脚,可又碍于艾怜的面子不好动手。
大白天的搂搂抱抱,有伤风化!
为了不让俩孩子跟儿子学坏,秦婶子无奈,只得拉着孩子们去了她的正房。
艾怜感受到了秦永的热情和爱意,嗅着他好闻的气息,只觉得很安心,很温暖,很幸福。
等秦婶子和孩子们进屋了,便紧紧地回抱着他。
秦永埋怨着她:“好狠心的人,不说一句话就走,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既然你回来了,我再也不会放开你!”
依偎了一会儿,艾怜推开他,见他的眼睛湿湿的,便好笑地拧了一下他的脸蛋,嘲笑道:“看你这点出息!”话虽这么说,心里却甜蜜得很。
她要去正房跟秦婶子打招呼,秦永拉住她紧张地问:“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吧?”
暂时不会,不知道将来怎样。
楚楚不好回答他,只得斜了他一眼。
这妩媚含情的一眼,被秦永误会为她不会再走了,便乐呵呵地殷勤地跟在她身后帮她拿着包袱。
瑛哥正坐在秦婶子怀里,小手比划着,嘴里含糊不清地给她形容街市上见到的好玩的东西,冬妹则靠着她,静静地听着弟弟的描述。
艾怜对秦婶子施礼说:“婶子,我们又回来了,给您添麻烦了。”
秦婶子示意她坐下说话。秦永马上搬来椅子放在艾怜身后,扶她坐下来。
秦婶子看得眼角直跳,这是要把小媳『妇』供起来吗?
秦婶子问她:“这么快就回来,难道你没寻到你家官人?”
秦永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艾怜低下头,想到这俩孩子没脱手,自己日后仍然要为俩孩子奔波『操』劳,也不知陈世美给的钱够不够把他俩养大,于是眼圈有些发红说:“寻到了,只是他被高门贵女招赘为婿,不再认我们娘三个。”
秦永听了一拍大腿,喜不自禁地说:“太好了!”
秦婶子眉头一皱,瞪了儿子一眼骂道:“小混蛋,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然后又和颜悦『色』地问她道:“真是可怜见的!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可有什么投奔的去处?”
秦永马上替艾怜回答说:“投奔什么?留在这儿最好了,有我在,没人敢欺负她们。”
秦婶子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你给我闭嘴,这里没有你『插』嘴的份。”
秦婶子继续同她说话:“日子艰难,一个女人独自带着两孩子不容易,最好还是要投奔亲族,有族人护着,帮衬着,你们的日子才会好过一些。”
秦永又抢着对艾怜说道:“各家过各人日子,就算是亲族,也未必会真心为你们着想,说不定还会把你们当成是拖累。与其看人脸『色』,不如就留在这里。我会替你养孩子,把两个孩子抚养成人的。”
秦婶子终于忍不住了,抓起案上的鸡『毛』掸子,站起身上前把儿子一顿猛抽,要撵他出去,可他即使疼得直跳脚,还是像狗皮膏『药』一样,死赖着不走。
艾怜看着好笑,却又很感动秦永维护她的表现。
为了不让秦婶子误会她贪图秦永的供养,便对她说:“孩子的爹给了我两锭金子和一些碎银子,让我把孩子们带大,生计是不用发愁的。只是我想着坐吃山空,将来要给冬妹置办嫁妆,要送瑛哥去学堂,这些钱就显得紧巴巴的。听说秦大爷放利钱,我想请他帮我把这些钱也放出去,利钱就够我们娘三个嚼用了,我再想法做些营生,日子还是过得下去的。”
秦婶子听了,很是赞同:“真是个精打细算会过日子的小娘子。人穷不怕,但要勤快肯干,会变通,你同我年轻的时侯像极了。阿永他爹刚去世那会儿,家道艰难,大女儿十五岁正是说亲的年纪,小女儿十岁比冬妹现在大不了多少,那时很多人都劝我改嫁,为了三个孩子不受气,我硬是咬牙挺了过来。
可怜我的阿永,才十三岁的年纪就顶一个男人用,硬是挺起了这个家。要不是我跟孩子们当初相依为命,怎么能熬到今天的好日子过?女人啊,就要自立自强,如今街坊邻居谁敢说我半个不字?老秦家的人谁敢对我不敬?我最看不上的就是靠男人养,什么都指着汉子的女人。”
艾怜点头赞同:“是啊,女人有手有脚,只要用心肯干,不比男人差什么,我这不是把孩子们养得很好吗?”
秦永听了,有些不自在。
他总觉得艾怜自立自强,不依靠他,总有一天会离他而去,他有一种把握不住她的感觉。
艾怜掏出怀里的帕子,摊在桌子上,数了数陈世美给她的钱财。一锭十两的金子,一锭二两的金子,一锭十两的银子,四锭一两的银子,都折成银子的话共计一百五十四两。
看来陈世美出手还是很大方的,又一想,他现在是皇帝的女婿,这些钱对他来说九牛一『毛』,就给自己这点儿养孩子钱,真是小气的要命。
当着秦婶子的面,她把两锭金子交给秦永,请他帮忙放贷。
秦永没有推辞,他对艾怜说:“你放心,你的利钱我一定时刻替你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