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是王延龄的影卫, 等她洗干净后, 显出了清秀的眉眼, 只是她『性』子沉默寡言, 没有普通女孩子的那种活泼和灵气,看上去呆呆木木的, 就像长年遭受女主人虐`待的丫头, 看向艾怜的眼神里充满了胆怯之意,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不知道她这是伪装得好, 还是在王延龄家被吓怕了,不管艾怜对她怎么和颜悦『色』地表示友好,她都是那副很惧怕她的样子, 除了告诉艾怜她是来保护她的外, 别的什么都问不出来。
让她跟自己睡一个屋,她也死活不肯, 反正王延龄派来的绝对不会是简单人,她也就由着她这副受气包的样子了。
第二日一整天,还是没有陈世美和丁胖子的消息, 艾怜虽然心里焦急, 可也毫无办法。
陈世美这么久不来,难道是有了新欢?他不来见她,她如何同他谈情说爱、虐他身心?死胖子也不过来, 难道他改主意了不想给她证据?
艾怜站在院子里抬头望天, 天空的阴云压得很低, 雨水憋着迟迟落不下来, 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样,压抑至极。她想大声呐喊着,不管不顾地冲破这游戏的桎梏,可是又不知能否真正地走出这个世界去,也不知她的命运最终会是怎样的结局?
入夜,她辗转反侧睡不着,听着窗外沙沙的秋雨声,伤感着自己的飘零无依,哀叹着自己的寂寞孤独。
恍恍惚惚中忽然听见外面的拍门声,顿时清醒过来,不知是陈世美还是丁奎一?她急忙起身披了件衣裳,趿着鞋子,点亮了油灯,刚推开房门就觉一股冷风迎面而来,她忙裹紧了衣裳,见十四模糊的影子正站在门外,便向大门外问道:“是谁?”
“娘子,快给为夫开门。咳!”陈世美沙哑的声音从大门外传来。
“哎,来了!”艾怜急忙向院门口走去,十四忙跟在后面,并且抢在她之前跑到大门处,很有眼『色』地拿下门闩打开了门。
陈世美戴着斗笠,穿着『毛』蓬蓬的蓑衣,身后跟一个同样『毛』蓬蓬的侍从。
等他们两个都进院里后,十四把门闩上,陈世美这才发现院子里多了个瘦小的身影,便皱眉问艾怜,“他是谁?咳!”
此时天『色』黑暗,艾怜看不清楚他的脸『色』,把他往屋里领时,怕他生气,便把收留十四的经过简单叙述了一下,在廊下,把他摘下的斗笠放在墙角立着,又帮他解开蓑衣的带子,然后关心地问:“怎咳得这么厉害,你生病了?”
“受了些风寒,嗓子痛,头也痛。咳!”
“那我去给你请郎中。”她把他脱下的蓑衣直接往自己身上一披,转身就要冲进细雨里。
陈世美一把拉住了她,拿下了她身上的蓑衣,挂在柱子上,好笑地说:“我刚从医馆里出来,实在不想回府,便来了你这里。咳!就是要请郎中,我有随从跟着,大雨天的折腾你做什么?”
艾怜拉着他冰凉的手进了屋,把手探向了他的额头,见他微微有些发热,便焦急地问:“发烧了,你可吃了『药』没有?”
“咳!没吃,你一会儿把『药』给我煎了吧,咳!我一天没怎么吃饭,你先给我弄些吃的。”
艾怜答应了,让他坐在门口的椅子上,蹲下来脱去了他那两只泥泞的靴子,把自己的一双软鞋拿过来让他先趿着,又帮他脱去『潮』湿的外衣,等他躺到床上后,很是体贴地把被子严严实实地给他掖好。
陈世美自从离开家乡后,便再也未曾享受到过她的温柔体贴,诧异地问:“你这是怎么了,十来天未见,怎变得如此贤惠?”
“你不是病了吗?等你好了,可别再想有这种待遇。”艾怜嗔了他一句,柔声叮嘱道:“你先躺着休息一会儿,我去厨房,等饭好了我叫你。”
她放下床帐子,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纱帐外的桌上一灯如豆,散发着昏暗而又柔和的光,陈世美看着她朦胧离去的背影,心里被丝丝暖意萦绕着。刚才还在凄风冷雨满是泥泞的道路上奔波,此刻身心放松舒适安逸地躺在温暖馨香的被窝里,天下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
这间普通的民宅内没有熏香,没有多余的侍女和婆子,没有叮当作响的珠帘和环佩,床上没有层层的纱幔和华丽的装饰,身上的铺盖也不是柔软轻薄的蚕丝被,但是这里很温馨,很安静,粗糙简陋的家具、沉重厚实的被子,温柔体贴的妻子,这感觉像是回到了家乡时的样子。
这样简单的环境、这种平民的生活,给陈世美一种心里很踏实的感觉,很快他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艾怜进了厨房,见十四已经懂事地在灶台前忙活着,锅里正烧着水,侍从则在小炉子上熬『药』。
想到陈世美现在正脾胃虚弱着,便打算做些面疙瘩汤吃,她一边忙着,一边同侍从聊着家常,从他嘴里得知这五六天他们微服去了附近的一个州去办事,因驸马爷病了便提前回来,天黑时才进城,先找了家医馆看病,然后到『药』铺抓『药』,再后来便直接来了这里。
等疙瘩汤面翻花时,艾怜又打了两个鸡蛋在里面,把蛋『液』搅成浮起的蛋花后,又撒了层翠绿的葱末提味,满满地盛了一大碗后,见十四和侍从都眼巴巴地看着锅里,便笑着让他们两个把锅里的分吃了。
端着汤面回到卧室里,把碗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她撩起帐子,见陈世美睡得正香,便摇醒了他:“官人,先起来吃饭,吃饱了一会好喝『药』。”
扶着陈世美坐起来,为了让他更舒服,她细心地把枕头垫在他身后,让他舒舒服服地靠着床头,然后亲自拿着木勺舀汤,怕烫到他,便耐心地吹着,一勺一勺地喂进他的嘴里。
昏黄的灯光里,艾怜的脸像美玉一样莹白,柔美得像是又回到了青春年少,新婚时她美好的容颜又浮现在眼前。
“娘子,你现在就如同在家乡时的样子……”因为回忆起了以前与她的甜蜜时光,他的唇角泛起了柔软的笑容,“以前的日子那么穷,你我都一直和和气气、恩恩爱爱的。你记得吗,你怀冬妹时吐得厉害,娘每晚都给你做一碗面汤,我便哄着劝着,就像现在你喂我一样……”
他唠唠叨叨地说着以前的事情,每说出一件事,艾怜的脑海里都会浮现出模模糊糊的记忆来。
那段日子确实甜蜜,那时的陈世美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丈夫。
她的眼睛竟然有些湿润,放下碗,声音发颤地质问道:“为什么你那时候那么好?为什么你后来变得这么坏?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便是支持你去科考,如果你在家乡做一名账房先生或是像我爹一样去教书,我们会一直很幸福的你知道吗?我恨你。”
她捂住了脸,无声地啜泣着。
陈世美叹了口气,把她揽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如果那样我们绝不会比现在更幸福。我若是还留在家乡,灾荒时也许会跟着爹娘一起死了,我若死了,你一定会带着孩子们追随着我,那样的结果就是我们全家都饿死或病死。正因为我出来赶考,我在京城里,才给了你们母子希望,你们才会义无反顾地来京城找我。你看,一切都是命,我科举的决定是正确的,你带着孩子们千里来寻我也是正确的。我现在有权有势,瑛哥会继承我的一切,冬妹也会嫁入豪门,而我,会一直爱你。所以,现在的我们,才是最幸福的。”
这番话听上去真是扎心,他总是有本事把他卑劣的人品洗白,把他所做的伤天害理之事说得理所应当。
多亏她是艾怜,不是那个潘金莲。那些甜蜜的往事并不能真正干扰她报仇的想法。她心里反感他的同时,面上还温柔如水、不动声『色』地细心照顾着他。
伺候他喝了『药』,又拿出一床被子,全都盖在他身上给他捂汗。
陈世美身上压着两层被,刚吃了热面疙瘩汤,没一会儿又趁热喝了『药』,最后热得像待在蒸笼里一样,头上、身上水涝涝地,贴身的被褥都被汗水溻湿了。这种状态实在是难受得很,无论他怎么恳求都没有用,艾怜不但坚决地拒绝他,更是把他一次次偷偷伸出被窝的脚和手狠狠地给打回去。
她发狠道:“陈相爷,你能不能拿出当年寒窗苦读的毅力多忍耐一会儿?不就是发个汗吗?又不要你命,再不听话,我可就不管你了!”
虽然被她凶着,但陈世美的心里是受用的。在家乡,受风寒的人一般不去看郎中,用土办法就是捂着,出一场透汗,第二天基本上就好得差不多了,他少时生病就常被母亲这么骂着,成亲后也被她这么凶过,如今又一次体验到了这种久违的亲人的温暖。
出了一场透汗后,艾怜拧了热帕子给他擦了遍脸和身子,又重新换了被褥,这才脱衣上了床。
陈世美枕着她的手臂,把头依偎在她的胸前,虽然此刻身上虚弱,但心里却很是满足宁静。怀里暖玉温香,心里便有些按捺不住,手沿着她的腰线慢慢地向上『摸』去,然后轻柔地『揉』捏着,双唇也有意无意地如蜻蜓点水般一下一下地在她身上轻轻浅浅地啄着。
艾怜身体僵硬着,嘴里训斥道:“你不要命了吗?刚刚退烧又要折腾,你再这样,我就去厢房和那丫头一起睡去。”
陈世美吃吃地低笑了几声,停了手,很快困意上来,他的脸蹭了蹭她的柔软,嘴里呢喃着:“娘子,为夫现在力不从心,等病好了一定好好疼你。”
艾怜笑着说:“快睡吧你,再不睡有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