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对你……”好像有点乱了套了。如果颜暖是言暖,爸爸对她存在这种心思,那不是……
“我不想告诉他,可是到最后可能不得不告诉她。”颜暖疲倦地闭上眼睛,再次靠在了沙发上。
她闭着眼,整个身子都陷在柔软的沙发上,面容清新恬淡。
撇开长相不说,整个人和言暖简直如出一辙。
难怪最开始的时候,她被当成了言暖带回了慕家该。
因为那不是像,而是根本就是。
慕珂又想到言枫蹂。
“言枫说,慕家没有给你一次机会,所以他也不会给我机会。现在你还活着,他知道,但是他也没打算给我机会吧,颜暖,你说,我是不是该放弃比较好。”
慕珂觉得她也很累,不想再这样下去。
重点是,如果言枫真的那么讨厌他,她不想出现在言枫面前给他造成困扰。
“慕珂,你不能放弃!”颜暖突然伸手过去,在闭着眼睛的情况下,准确地握住慕珂的手。
“哥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要付很大的责任。如果有人能改变他的话,我觉得那个人会是你,他的心其实还是很软的,现在可能会说着言不由衷的伤人话语,那是因为他的伤口痛的腐烂了,但他却不敢把腐烂的地方剜掉。可是人总要向前看,伤口也不能一直留着化脓,他需要有人帮他,把那些腐肉挖掉。”
颜暖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而郑重:“慕珂,哥哥需要你帮他!”
慕珂苦笑:他需要的人,更可能是你。
但她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说:“嗯。”
颜暖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点开手机,慕珂看到上面的名字,是言枫。
忍不住好奇,她问:“是言枫么?”
“是。”颜暖看着屏幕,淡淡地说,“他问我,那天要不要去墓园看一看慕言暖。”
颜暖的语气十分的平淡。脸色平静得仿佛说着一件和她毫不相干的事情。
慕珂这时才想起来。
过两天,就是言暖的忌日了。
“那你去吗?”
颜暖给言枫回了短信,露出一个清浅动人的笑容:“不去,那天是我的生日,我已经和晟钰约好要一起过了。”
慕珂隐约记得。
慕言暖的生日,确实,也是她的忌日。
**
第二天。
摄影棚里。
欧晟钰拍完了一天的电影,和魏千鸿打着商量:“我明天请假!”
“请假?”魏千鸿欲哭无泪,《武魂》的拍摄之路简直坎坷至极,拍了没两个礼拜,男一女一女二的绯闻一直被爆出来。
女一号甚至还在开拍了三分之一进度的时候被换掉了。
虽然能吸引眼球,但是严重拖后了进度。
场地和各个人工的费用一天花费高达二十万。还好后面圣辉娱乐和品优娱乐又追加了投资金额,才没有陷入绝境。
只是现在才开拍了几天,男一号又要请假。
“你要干什么?”魏千鸿恶声恶气了,不是什么丧嫁婚娶的事情,他坚决不同意。
欧晟钰笑眯眯地说:“明天是她生日啊,我要跟她一起过。”
得,这假还是非批不可了!
魏千鸿无奈地批准了。
欧晟钰刚要走,魏千鸿叫住了他,露出一个彼此心领神会的笑容:“记得好好‘表现’啊。”
欧晟钰先是一愣,明白过来意思,脸一红,朝魏千鸿竖了个中指:“老太太喝粥!”
“什么意思?”魏千鸿摸不着头脑。
旁边的助理好心地提醒:“二少是说您无耻(齿)下
流。”
“好啊!”魏千鸿笑骂,“你贵公子是正人君子,就憋着吧,可别憋到最后憋萎了。”
“要你管!”欧晟钰才不管魏千鸿说什么,他现在要考虑的就是明天如何完美的给小暖儿一个难忘的生日。
如何在元旦节,情人节,愚人节,劳动节,国庆节,圣诞节,以及各种纪念日给制造惊喜,是南城好老公必备技能,点赞!
看着欧晟钰离开的背影,魏千鸿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还是把颜暖的戏份都先集中在一起拍了吧,在同一个地方,只怕他连拍戏都静不下心。”
还好颜暖的戏份少,也差不多快拍完了。
不过,那个新人真是不简单。
居然俘虏了欧晟钰的心,还让一向眼高于顶的慕琪都硬生生吞下了这口气。
慕琪表明是朵白莲花,但他们这个圈子里的老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心肝都黑到里头了。
**
颜暖的生日,也是慕言暖的忌日这天。
上午十点,慕珂穿着一身黑色的正装,对颜暖说:“你
真的不一起去看看吗?”
“不去了。”颜暖笑了笑,“去了也不过是个冰冷的墓碑,没有什么好看的。”
慕珂犹豫了一下,低声说:“言枫会去。”
颜暖一愣。
明白慕珂要说什么。
前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慕珂和颜暖说过了。
她想过言枫可能会对慕珂说一些很过分的话,可是没有想到居然说不想再看到她。
慕珂萌生了退意。
而她要慕珂坚持下去。
“害怕吗”颜暖问。
慕珂推了推新换的黑框眼镜。
她之前的银白色半框眼镜在那天晚上摔坏了。
“我不知道,他不喜欢我我能理解,可是他连带着肚子里的宝宝也恨上了的话,那该什么办?”慕珂清冷的脸色有一丝的龟裂,眼底染上了茫然的神色。
不被自己亲生父亲期待的宝宝。
到底该怎么办?
颜暖想了想,改了主意:“那,我陪你去吧。我看能不能再说说他。”
慕珂反而迟疑了:“颜暖,你去了,可能会碰到爸爸。”
她知道现在的颜暖有多不想碰到爸爸。
“没有关系。”颜暖自嘲一笑,“就算今天没有碰到,他想要,总归是会碰到的,我先给晟钰打个电话,告诉他一下。”
颜暖给欧晟钰打了电话。
欧晟钰昨天拍戏加班加点,十点了还没有起床。原本他和颜暖约的就是下午和晚上。
专门设定的手机铃声响,欧晟钰接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小暖儿。”
“嗯,是我,晟钰,我下午有点事,会比较晚才能过去你那里。”颜暖清亮的嗓音透过听筒,柔柔地传了过来。
欧晟钰脑海里浮现出颜暖和慕泽深在一起的画面。
上一次,小暖儿也说她有事!
“能问……”欧晟钰的呼吸有些乱,及时截住了要问出口的话,然后哈哈一笑:“没事没事,你有事就去忙吧!我准备好大餐等你。不是我自夸,我做的东西老哥他们都说很好吃。”
“嗯!上次那些也很好吃。”颜暖轻柔地说,带着笑意。
“嘿嘿,那我等你过来。”
挂上电话,欧晟钰登的一下就起床了,就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
洗漱完毕,开始准备今天晚上他自己说的大餐。
需要一个大大的,超级美味的蛋糕!
**
下午,颜暖穿着一身整齐肃穆的黑色礼服,站在两家人队伍的最后。
她戴着口罩,将身形隐在人群后,倒是没有人特别注意到她。
她看着自己的墓碑。
整个墓建造得颇为华丽,连墓前雕刻的两个小天使,古典大气,风格很像南欧乡间作坊的手工制品。
石料雕工都属上乘,造价不菲。
南城的达官贵人对民间仍颇为迷信,商界更是讲究风水格局。
偏偏南城却寸土寸金,陵墓位置,贵得吓人,死人住处的价格比之活人公寓,毫不逊色。
而这个墓的朝向方位,都相当不错。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埋葬她前世的地方,她的脑子开始很不适合时宜的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她死的时候才十八岁。
如果将她如果将十七年不甚美好的过往种植进花盆,那经历过风吹日晒、雨露冰霜,等到来年春天,会长出怎样的枝叶?结下怎样的果实?
十八岁,花样年华。
在这之前,颜暖从没对遥远的死亡有过一丁点预想。
此刻猛然间面对对自己的祭奠,竟有种尚未来得及化妆、彩排就被推上台表演的感觉,紧张、尴尬之余,更多的,是无所适从。
言暖生前喜静,所以当时的葬礼一切从简,现在的祭奠也是。
左边是以慕泽深为首的慕家人。
右边是以言暖舅舅言秦为首的言家人。
他们并肩而立,却又泾渭分明。
命运将两个势同水火的家族牵扯到一起,斗来斗去,分分合合。融洽过,也决裂过。
因为言暖认祖归宗的原因,也曾经合作过。
只是那唯一纽带的消失,两家再次决裂。
每年言暖的忌日,都是他们一年当中唯一的一次站在同样的地方,做着同样的事情。
颜暖站在人群后,视线从一个又一个言家人身上看过去。
大舅舅言秦,二舅舅言争,阿姨言语。
没有看到爷爷和奶奶!
这么久了,两个老人仍然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对于两个年近七旬的老人来说,女儿去世了,连着可以寄托思念的外孙女也没了。
还有什么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痛
苦。
颜暖连想要走上去叫他们一声,却都不能。
言秦表现得很克制,面孔严肃地板着,微微扭过头,不肯直视那坟墓。
他活了四十几年,也算看透人间沧桑了。
妹妹言婼的死和外甥女言暖的死,他与其说是难过,倒不如说是不平。
替她们不甘心。
两家人无言地对视站立着,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上香、祭拜。
慕琪见事情做得差不多了,小声对她姑姑说:“姑姑我们先走了吧,在这里就是浪费时间。”
要不是爸爸硬要她来,她怎么可能会来给言暖这个贱人祭拜,言暖死了她都不知道有多高兴。
这话被言语听到,当即厉声反击:“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想来就别来,平白脏了我们家暖暖的轮回路。”
“本来就是,我事情这么多,每年都要浪费这一天来这里,有什么意义吗?人都死了,再做这些事情,她又看不到!”慕琪无所谓地反驳说。
于诗见不得慕琪被斥责,更何况是因为言暖被说,也加入了战局:“小琪哪里说错了,你们姓言的总是这样,不是自己的东西总是肖想着,言婼要是不想入主慕家,会变成今天这样吗?”
三个尖锐的女高音吵了起来,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甚至开始推搡。
……
最后,场面在言秦的大声喝止下慢慢平复了下来。
他挥挥手,向自己人训斥道:“你们听着,今后看到姓慕的,都给我躲远一点!这家人个个阴险狠毒,谁招惹他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慕珂脸色煞白地听着言秦的话,下意识地望向言枫。
言枫专注地看着墓碑。
英俊的面容严肃冷峻。
言秦又转头恶狠狠瞥向慕泽深:“慕泽深,你毁了我妹妹的名声,你毁了我妹妹的名声,连累她有家不能回,孤苦伶仃十几年,如今又害死了她唯一的女儿,这笔账就算老天不和你算,我言秦早晚也要讨回来!”
慕泽深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眼皮,抽出支烟点燃,深吸两口:“秦哥,我慕泽深固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你们姓言的却没资格指责我,尤其是言婼!别说得好像我对不起她一样,言婼的下场,全是自作自受!是她拼了命要挤进慕家门,是她拼了命要爬上我的床!”
“你到底长没长良心!我妹妹连女儿都给你生了,一个人辛辛苦苦养大,难道就只换来句自作自受?”言秦抬手指点着慕泽深,因为激动,竟有些颤抖。
“当年你为了甩掉她,四处散播她和别的男人有染!她是个多骄傲的人呐,就这样忍着世人的指责和议论,心里得有多苦!阿婼她真是瞎了眼,南城的男人几千万,怎么偏偏就看上了你!”
慕泽深霍地绷起脸孔,冷漠俊毅的脸上微微冷笑:“瞎了眼的是我才对!当年同生会联手警方围剿,使慕家腹背受敌,是她主动找到我说,只要结了姻亲,爷叔们自然会出面支持大元帮。”
“我还以为她是真爱上我,才会这样做,没想到,那场洗劫的始作俑者,就是她!偷走情报的人也是她!若说这个女人孤苦伶仃,说她可怜,那我慕家几十号冤死的兄弟呢?那些兄弟的妻儿又该找谁算账?”
“可……”言秦有些语塞,“可言暖毕竟是你的亲生女儿,这总没错吧!你可以怪阿婼算计你,怪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却不该怀疑她作为女人和母亲的品格!”
“说起暖暖,暖暖她……”慕泽深望着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上,言暖露出淡然恬静的笑容,眉眼笑得弯弯的,抱着一个大布偶,十分的开心。
慕泽深眼神不易察觉地柔软了几分,声音微微低下来,“秦哥,你以为我慕泽深这辈子没见过女人吗?实话对你说,从认识言婼,到订婚,甚至她在慕家那三个月,我连一根指头都没碰过她!唯一碰了她的一次,是因为她在我的茶水里下药。”
慕泽深闭上眼睛摇摇头,不屑地评断道:“她从来看不到自己的问题,从不觉得欺骗有错,也不觉得害死无辜的兄弟有错,她认为那都是所谓的爱我!打着爱的旗号,就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当成是天经地义!她以为我不选择她,就只是因为孩子而已,所以她也要制造个筹码出来!简直就是疯子……”
言秦被气得浑身发抖:“阿婼是瞎了眼了!”
说到这里,慕泽深看着照片上的言暖,忽然说了一句。
“再说,言暖也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这话一出,全场的人都震惊了。
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颜暖听到的刹那之间,觉得她整个脑袋轰地一下就炸开了。
没有办法思考。
她不是慕泽深的女儿。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言秦厉声问道:“慕泽深,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慕泽深淡淡道:“五年前的dna检测,其实,我和这个孩子完全没有血缘关系。”
“你是说阿婼有其他男人,然后故意要把暖暖塞到你们慕家吗?”
“谁知道呢?”于诗震惊之余,听到言秦这句话,又开始反驳起来了,“谁知道言婼那个女人存了什么心思啊,都说她想进慕家想疯了,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随便塞一个小女孩过来就想糊弄我们。”
“既然dna检测不符合,那为什么你会把小暖带回慕家。”一直静默地言枫忽然也开口了,完全无视于诗尖锐的女高音,逼视着慕泽深。
“你当初带她回家,存的什么心思,慕泽深。”
慕泽深沉默着没有回答。
站在最后面的颜暖忽然就明白了。
棋子!
诱饵!
没有长时间相处的情分,又没有血缘关系。
所以才被那么干脆的放弃了。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是错的,什么都是假的。
她根本就不是什么慕言暖,从始至终都不是。
可笑她还一直以为她是,还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为什么慕泽深会那么狠心的放弃她这个亲生女儿。
是不是她哪里做的不好。
她哪里做得还不够好,她可以改,真的!
却原来,完完全全都是一场她自己编织的可笑的笑话!
慕泽深当初,看着她在讨好他,心里在笑她吧。
颜暖没有听完全部对话,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两步,再后退两步,仿佛前方有只吃人的怪兽。
为了逃命,为了不被吃掉,她战战兢兢后退着,直到退出一段距离,才转身,飞奔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慕珂心里一咯噔,想到颜暖还站在最后面,也听到了这些话。
赶忙回头去寻找颜暖的身影。
她转头,只看到颜暖仓皇逃离的背影。
“颜暖!”慕珂不敢高声喊她的名字,匆匆追了上去。
听到这些话的颜暖,也不知道会不会作出什么事情。
言枫却捕捉到了慕珂喊颜暖的名字声音,几步跨追上去,心急之下伸手狠捏住前方慕珂的肩膀,脸色大变:“你说什么,小暖也来了,她不是说她不来的吗?”
慕珂忍着肩膀传来的疼痛:“是我让她来的,她就来了。”
“fuck!”言枫低低叫骂了一声,迈开修长的腿,追了上去。
两家的其他人没有发现离开的言枫和慕珂,仍然在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