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庭院中。因为主人不在,两次下的雪已积成了足有半尺厚的雪壳子,刘华看在眼里,愁上心头。
“弛弛,为什么我们不雇人来扫?为什么啊?”他两手摊开,一脸愤慨地嚷。
“不为什么,你扫不扫?”
就是为治你这个懒鬼,张北肚里暗笑,脸上却阴云密布。
“我扫。”弛弛要发火了,刘华立即拿过铁锹开始铲雪。
“哼,我看你就是欠扁。”张北狠捏一下他的脸,转身也去铲雪。一边干活一边怀念出门在外时的色叶子,因为从没出过远门,刘华一路上对他是百依百顺,那副全心依赖、乖巧听话的可爱模样让人怎么也爱不够,可是,回来就变样了,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而自己明知小人难养却还要养,还养得乐颠颠的,真是自虐。
正在感慨的时候,那边的“小人”又嚷嚷起来。
“弛弛,扫完了我们堆个雪人吧。”
“都多大了还堆雪人,不行,还有,不准叫我弛弛。”张北故意刁难,刘华生气跳脚的样子是很可爱的。
“多大了都能堆,我小时候,我爸每次扫完雪都堆雪人。”刘华果然噘起嘴嘟哝。
“那是你爸,这里我说不行就不行。”
“你是个混蛋”刘华大叫一声,生气地埋头干活,把雪铲得漫天飞扬。隐隐约约地,张北听见有人嘀咕。
“专制……独裁……暴君,我要休了他,另外找个男人,女人也行,是人都比他强……”
“咳——”张北咳嗽一声,靠近声源,嘀咕声马上消失了。
打扫干净庭院,进到屋里,刘华仍是闷头扁嘴,窝在沙发上阴着脸发呆,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听到张北说话便愤愤一扭头,张北见状只好自己做晚饭。饭后,冷战继续,最后张北也开始气,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嘛,死叶子居然生气,以前死皮赖脸的劲儿哪去了?
到就寝时间了,刘华还在噘嘴,张北又好气又好笑,终于忍不住捅捅他说道:“怎么还在生气?我那时是逗你的,再说你一个大男人,因为没堆成雪人就气成这样,说出去丢不丢人啊。”
谁知这句话竟让刘华憋了一晚上的委屈化成了眼泪,眼圈迅速变红,浓密的睫毛轻轻一动,眼泪就扑濑濑往下落。
张北很见不得别人哭,更何况是心爱之人的眼泪。
“喂,哭什么,这有什么好哭的,你要堆雪人,明天就堆个十个八个的,现在,是个男人的话就别哭。”
闻言,刘华的眼泪落得更凶,没有手帕,就用袖子去抹,好不狼狈。
眼见那双漂亮眼睛一点点变得红肿,张北更急了,但他却没有让人不哭的经验,又拉不下脸来去哄,而且,从头到尾他都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没让刘华堆雪人,难道这种小事也值得他哭一场?若不是为了这个,那又是因为什么?情急之下,他不禁语出恐吓:“你再哭,我就揍你了。”
刘华抬头看了他一眼,仍是没说话,只把身子窝进沙发角落,屈起膝把脸埋上去,一动不动,一副认打的模样。只是,在他抬起脸看向情人时,却是满脸的伤心情感绝。
“小华?”张北一时怔住,终于意识到事情大大不对了,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怎么又让一直笑嘻嘻的快乐叶子哭成这样子?自从两人在一起,刘华每天都是一脸幸福的笑,从没发过脾气,就算他有时坏心眼地欺负他,他也从不认真生气,总是用他可爱的狡黠来反击,来逗他开心。可爱的小华,一直是他的开心果,是他抛开勾心斗角、应酬往来之后的避风港、安乐窝。偶尔他也会很气人,但是却让人更爱他。两个人这样在一起,张北觉得很幸福,可是,这次,他却哭了,怎么会这样?
刘华忽然泄露了一声抽泣,张北扑过去紧紧抱住他。
“小华,告诉我,你为什么哭?我哪里做错了,快告诉我,你不说的话,我就不知道啊?”张北的声音里满是惶急,还有一丝颤抖,他第一次体会到,原来,不仅他快乐时会感染他,他悲伤时,自己也会跟着痛的;胸中忽然掠过的悲苦,也是因他而起的。
刘华还是不说话,不停地耸动着肩膀,张北也不再问,只抱着他轻轻抚摩。
过了好久,刘华才止住眼泪,又过了半天,才抬头对张北说道:“我觉得你不重视我。”
“什——么?”张北张口结舌,他不重视色叶,这是从何说起?从他说要养这个叶子那天起,无论是感情还是色叶喜欢的金钱和享受,他都已经给了,这样子还不是重视他,那要怎样才算重视?张北握紧拳头,好半天才平静下来,这时候不能发火,只能耐心询问。
“小华,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我一直在想,如果你连我想堆雪人都不让,那还有什么事你会为我着想?你从来都不考虑我的意见,只会气我,你类似的事还有很多很多,有一次我说要养花,你还笑话我象女人,买花你也不让。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把我看成和你是对等的,充其量也就是宠物,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你,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是,有的东西也就是我在信里写的那些,你要是不稀罕,我也不会硬塞给你。还有,要是你因为我花了你的钱而看不起我,那我情愿不要你一分钱,也不要你这样对我。”
刘华抠着沙发垫子,低着头拉拉杂杂说着自己长久以来的不满和疑虑。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深埋在心底的不安和自卑,他从来没有象表面上那样嘻皮笑脸什么都不在乎,而是一直在乎自己在张北心目中的地位,在乎张北是不是真的爱他,是不是象他一样爱得那么深。今天的事终于成了一个引子,刚开始,他还只是有些气张北的无心话语,但渐渐地竟悲从中来,最后自暴自弃地哭,尽管这很没出息,可是他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