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兆儿歪着头观察竹芒的耳根,依旧是白嫩白嫩的,并未变得通红。于是问道:“你这般抓住我的手,怎么不似从前那般抵触,难道你现在想通了?”
十年前的竹芒堪称不近女色之君子的典范,主要表现在:遇女子后退,与女子说话结巴,倘若不小心碰到了手指,便要长上密密麻麻的小红点。
她继续调侃道:“早该想通嘛,常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想通了是好事嘛。怪不得,那日见你偷看女孩子洗澡……”
“胡说,”竹芒的灵剑从手中滑落,空出的右手轻轻托住黎兆儿的腰,“我何时偷看女子洗澡了?”
“你还是有些廉耻之心的嘛,虽说敢做不敢当,不够君子,但……”黎兆儿还未说完,竹芒便隔着面纱轻轻掩了她的双唇,腰间的手也抓得更紧了些。
人人都说翩翩少年老来色狼,十几岁的竹芒还是个根正苗红的好少年,不过须臾十载,竟变成一个色胆包天半夜调戏良家女鬼的竹家掌事。
在这种关键的时刻,黎兆儿屏住呼吸,可实在坚持不了多久,只好侧过脸,任竹芒的唇从她的脸侧轻轻滑过。
黎兆儿道:“若竹家弟子见了如今这番景象:掌事不同他们并肩作战,反而自己躲起来调戏女鬼,该多伤心啊。”
竹芒反问:“那你的手下若是知道,你不去解救他们,反倒在这勾引竹家掌事,又会作何敢想?”
“放开我!”她这会才想起黎一和黎八,他们定然打不过姜万殊。况且以姜万殊的性格,定会叫他们灰飞烟灭。
“不放。”竹芒从来都是这样的性格,专断、独行、说一不二。而黎兆儿的原则,便是将这类人从原则的苦海中脱离,有道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竹芒的双唇近在咫尺,仅隔着一层薄薄的轻纱,均匀有致的呼吸声格外清晰。隐隐的幽香四散开来:前调温润如离湾湿甜的微风,中调清新馥雅如绛紫瓣莲花香四溢,后调婉转曲折如蜿蜒溪流,与离湾的名香紫砂无异。
竹家灵殿的熏香竟不是留竹山特制的青竹香料,反倒是离湾的紫砂,黎兆儿十分不解,可也来不及询问。
刚想逃走,只是竹芒的手臂十分有力,岂是她一介弱女子能挣脱的,遂只好猛地低头,朝他的手臂大力撕咬。
竹芒眉眼紧蹙,却丝毫不吭声,手臂的力量也大了些许。
见此办法行不通,遂只好收起了自己尖锐的牙齿,竹芒的手臂被咬出了血,黎兆儿抬眼看他,装作深情、凄凉的模样。
“八年间,我从来没有来过竹家捣乱,别家也只是稍稍吓了些弟子。况且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就算是报仇,不为过吧?”
竹芒吃软不吃硬,渐渐松了手臂的力量,黎兆儿脱了身,拔腿就跑。
这一跑就发现不对劲了,竹家灵殿建得太大,从前虽来过,可这整修的禅室不知是在竹园、笙园还是其他地方。一不做二不休,黎兆儿重新跑回正堂,见竹芒依旧立在那。她悄声走进去,拔剑架在他的肩上。
“刀剑无眼,带我去禅室。”黎兆儿对自己的机智很是满意,竹芒乖乖就范带她去了禅室。
禅室门外,竹家众多弟子正手握灵剑,于室外布下驱鬼阵。黎兆儿朝四周望了望,好在姜万殊并不在场,应是追去了其他地方,黎一和黎八还是安全的。
“喂——”黎兆儿朝那些弟子喊道,“你们最最亲……嗯,敬爱的掌事在我的手里,能不能活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众弟子纷纷转身,一脸惊慌地用剑指着她,黎兆儿对这样的效果十分满意。自己穿着的是竹家弟子常服,用的也是竹家的灵剑,此时他们应该在仔细辨认她的身份。
“你胆大包天,竟然以下犯上,公然挟持掌事,这可是要逐出师门的。听师兄的,放下剑,掌事定当会从宽处理。”竹九规劝道。
“真是好胆量,都敢替掌事做决定了,竹九师兄?”黎兆儿将那剑向里收了收,剑锋直逼竹芒脖间小小的突起,复又直视着他,道:“你这竹掌事当得还真不如我鬼王,在管教弟子上还有许多欠缺啊。”
“不知是哪位师妹?听竹九师兄一句吧,剑放下来好好说话。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们都会为你求情的。”
“竹九师兄,打开禅室的门,将那些厉鬼都放了,不然我就让竹掌事也尝尝做鬼的滋味。”
黎兆儿又将剑朝竹芒那白皙修长的脖子收了收,竹九急了,忙不迭打开了禅室的门,厉鬼一个个都飘了出来。
黎兆儿看得仔细,未见穿着竹家常服的黎一和黎八。
“就这些?”黎兆儿的手涨得酸痛,有些松懈,暗自埋怨竹家的剑铸得太重,抬这么久属实不易。
竹芒像是看穿了这一点,趁机将剑打落在地,并迅速反手扣住黎兆儿的脖颈。
“竹九,锁灵链,拴住她的手脚。”竹芒的话干净利落。
这回自己算是栽在竹家了,那条发着浅青光芒的锁灵链似乎认得她,自动变成合适的尺寸,栓住了她的手脚,然后隐去了本身的形状。
“锁灵链什么时候还能隐身了?是不是被重新炼化了?不过它倒是小巧了不少,锁在脚上也没什么负担。”黎兆儿好奇地抬起左脚,又抬起右脚,还围着竹芒走了一圈,果然是轻快方便啊!
“有空担心担心自己。”竹芒一脸冷淡加嫌弃,“关进禅室。”
竹芒挥挥衣袖,就转身离开了。一袭白衣在漆黑的夜里发着光。
黎兆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见了竹芒的背影,竟有一瞬间的落寞。好在不过须臾,那落寞之感便又烟消云散了。
“竹掌事,别走啊,我不想进禅室。竹掌事,有事好好商量嘛,我把钱都还给你,以后再也不在留竹山偷了。”黎兆儿对着竹芒的背影大喊着,“竹掌事……竹芒!”
“在自己尽心尽力的呼唤中,眼前的男子冷漠而决绝地离开了,只留下我一人孤独地立在原地……”
黎兆儿按照戏文的说法编造着眼前的一幕,深情款款地自言自语:“正如李清照呃……哪位诗人的诗句来着?对了,正如诗句中所描写的,冷漠、凄清又惆怅者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