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一件事很奇怪诶,昨日寒先生对你说了什么啊?一下子就不生气了。”黎兆儿想了几个时辰也没想明白这件事,“你叔父平日里一丁点的小错误都不放过,一下子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莫非……突然提升了灵力?不太可能啊。”
“昨日叔父问我成婚的事,定了人选,算是件喜事。”竹芒说这话的时候,毫不羞涩。
“就这事?”
“嗯。”
“没意思,眼睁睁看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好姑娘,落入你这个没人要的人身上,真是悲哀啊。”黎兆儿突然想起画像之事,复又问道:“不会是我给你画像造的孽吧?”
“不是,就算没了画像,我也并非没人要。”竹芒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红色小盒,递给黎兆儿:“这盒胭脂,送你。”
“这……谢谢。”接过胭脂的时候,黎兆儿突然有些心绞痛,记忆里那些出现过竹芒的片段一齐涌了上来,鼻子变得酸酸的,眼眶通红。
黎兆儿慌了:怎么回事?我为什么要难过?
“我这是怎么了,好像得什么病了。”黎兆儿的眼眸失了神色,眼睫耷拉着,如霜打的茄子一般。随后又重新回了神,拍拍自己的脑袋,问:“竹芒,我们以前关系是不是特别好啊,为什么我记得你抱过我,还……”
“嗯?”
不会吧,不会是自己之前做过的梦吧,黎兆儿垂着头,左手扶额,双眼紧闭。
难道以前对竹芒单相思,然后想入非非,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就做了那么多梦?
“不是梦,”竹芒慌张之中抓着她的手,“不是梦,你曾经是愿意嫁与我的。”
炽热的目光四散开来,温柔与烈火在眼底燃烧,在记忆中,有着这般模样的,明明是乌今沉才对。
黎兆儿瞬间慌了神,冷漠的竹芒、生气的竹芒、温柔的竹芒,她都能应付自如,可这炙热得仿佛要倾泻开来的温热,都让黎兆儿不寒而栗。
“你别骗我啊,我只是有些错乱,又没有失忆。”黎兆儿防备道。
“你认识我这么久,何时见我说过谎?”
不是吧?原来自己还欠下过这笔风流账?黎兆儿头疼欲裂,似要殒身了一般,“可我不记得,这么久了,就不作数吧。”
“不作数?”竹芒一脸怒气,步步紧逼,“八年来我没有一刻可以放下,你说不作数?”
“那你想怎么样?我从前还喜欢过乌今沉呢,还不是一样不作数了,我看人家也没你这么斤斤计较。”黎兆儿眼神飘忽。
“我和他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乌今沉……”
“你同我说话,三句不离乌今沉,你就这样念着他?”竹芒按住了她的肩,“如果当初乌今沉不拒绝你,你是不是压根就不会喜欢我,是不是?”
黎兆儿瞬间乱了心神,从未见过竹芒如此模样,眼眶里泛着血色,如同嗜血猛兽一般。
“是,如果当初乌今沉没拒绝我,我肯定就不会对他死心了。”
原本就是这样,倘若乌今沉也喜欢她,他们应该一直在一起了。
“黎兆儿!”竹芒心中的怒火彻底点燃,“我不会让你离开的,绝不会!”
“你这样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从前的事,我早就放下了,你不必……”
“可我放不下。”竹芒低声道,言语中略带嘶吼之势,却又生生被压了去。
“你都要成婚了,放下吧,我先走了,”黎兆儿落荒而逃,身后的灼灼目光似要燃烧了一般。
也许从前的自己是真的喜欢他,可今时不同往日,黎兆儿对他并没有那种想法。倘若将自己和他硬捆在一起,是对自己和对竹芒的不负责。
更何况,他都要与人成婚了,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嘛!
乱七八糟的事情一涌而出,她有些晕头转向,顺势蹲了下来。
被时间冲淡也好,灵魂破碎也罢,总归是不愿回想起来的记忆。
就此破碎了,重新开始,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黎兆儿定了定神,站了起来,眼神中有些迷离,却又愈加笃定。掸了掸衣摆,换上个明媚的微笑。
“你就是竹照吧?”竹寒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跟我到正堂来一趟。”
刚还头疼了一番,又遇见了更令人头疼的事,雪人之过,弟子们都昨日训的,为何偏偏她要被拖到今日?
纵是十分不情愿,黎兆儿还是好好跟他走了,毕竟是竹家的长辈,不能像对待竹芒一般。这一路上竹寒一言不发,只是微微笑着,黎兆儿更是惊慌了,不知他是真开心,还是笑里藏刀。
毕竟,竹寒对弟子们的微笑十分少见,黎兆儿平日里见他都是远远地瞟一眼,就赶紧躲开。
正堂的台阶走得很别扭,黎兆儿很想一步跨两级,可在长辈面前,又不敢失了礼仪。
对着竹寒仔细打量一番,她终于明白,竹芒那满身的严厉气质和比蜗牛都要慢的速度是从哪学来的了。
“随意找个座位就好。”竹寒上了台阶坐在了大堂之上,黎兆儿便找了稍近的座位端正地坐着。
“方才见你,是从祝室出来的吧?”竹寒问道,双眼中并未瞧出一丝怒气。
“是……是啊,”黎兆儿结结巴巴的,又补充道,“昨日是弟子的错,不该信口开河,随意编造谎言。”
“昨日之事,确实荒谬。”
“弟子起初只是想气气竹芒嗯……竹掌事来着,无意欺骗师弟们,请寒先生重罚。”黎兆儿平日里任性放纵,见了长辈倒是十分乖巧。
“称我叔父便好,”竹寒依旧是慈眉善目的模样,与往日大有不同。
“嗯……啊?”黎兆儿瞬间蒙了,难道是竹芒喜欢自己不成,便想认自己做妹妹?还是竹家喜事在即,寒先生冲昏了头?
“昨日之事,我能理解,虽说影响恶劣,但我相信,这过错定是出在竹芒那儿。你尽管放心,我已经将他训斥一番了。”竹寒依旧和颜悦色,言语间竟还有几分讨好。
“寒先生,为何您今日这么高兴啊?平日里见惯了您严厉的模样,有些习惯不了。”黎兆儿低着头,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小。
“不瞒姑娘,竹芒今年二十有七,早已过了婚配的年纪。接任竹家掌事八年里,几番催促劝说,他都死活不愿成婚。这会好不容易点了回头,我和堂兄这才十分重视。”
果然是因为竹芒婚事太过欣喜,黎兆儿这就放心了,寒先生此次不会罚她。
“竹家能有如此大的喜事,我也很开心,竹照在此恭喜寒先生了。”黎兆儿起身,极为恭敬地行了礼,复又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