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竹山是何地方,必定是如竹芒一般的人,才有机会潜入。
“我黎兆儿,怎能坐视不管呢?”
一不做二不休,黎兆儿准备在夜深人静之时,偷偷潜入女弟子的住所归梦园抓淫贼。
“瞅着黄历,近日不宜出门,我还是继续我的美梦吧。”黎兆儿伸伸懒腰,打个哈欠,倒头就睡,“大鱼,我来了。”
原本已经睡了一晚,再睡上一个白昼,着实有些累,还噩梦连连的。
好不容易熬到太阳落下,天刚蒙蒙黑,黎兆儿就迫不及待偷偷下了留竹山,晃动铃铛叫了黎一过来。
“不知主人唤我有何事?”黎一见了黎兆儿,俯身行礼。
“私底下不用叫我主人,叫我黎兆儿就好了。”
“好。”黎一回答。
“现在衣铺应该还没打烊,你拿着这锭银子,去买件全黑的衣裳,蒙面的那种。”黎兆儿刚说完,又凑近小声说道,“对了,再去买一只烧鸡。”
“是。”黎一行了礼,消失在挽月镇上。
不得不说,黎一当真是鬼中清流,虽然横死,但成厉鬼后非但不作恶,还文质彬彬的。
虽说舍不得,但黎兆儿还是希望他能早日投胎,做鬼终究不是他的归宿。
月色正浓,不知何时起,每个晴朗的晚上,黎兆儿都会习惯性地望向天空,见那凄冷的明月,圆了又缺,缺了又圆。
从前的黎亦漫时常望窗外,不知她在离湾过得如何,此时是否也看着这轮明月。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番景色,又有几人知晓明了?”
远远地,有一少妇模样的女鬼向她飘来,女鬼的肚子微微隆起,一滴一滴的血落在地面。
丹凤眼柳梢眉,是一古典美人的模样。
“你就是鬼王?”女鬼发出沙哑而哽咽的声音,“你若能帮我的忙,要我做什么都好。”
“你滑过胎了?”黎兆儿见她的身后还纠缠着一丝婴灵的怨气,“你的孩子尚未成型,灵魂也不完整,是无法度化投胎的。”
“不,我不是求这个。”女鬼摸着小腹,字字决绝,“我要报仇。”
“好,无论什么仇,我鬼王都要报的,”黎兆儿见女鬼眉间发黑,怨气不浅,定是大仇,“我会为你下咒,你只须放松,仔细回想往事即可。”
黎兆儿四指微曲,置于女鬼额前,紫色灵息瞬间缠绕。
她长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只见一对年轻男女正于柳树下拥抱缠绵,互通情愫:
“丝丝,我黄海晖高中之后,必定回乡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让你过门。”男子侧过身在女子额前亲吻了一下,又道:“你父母对我的栽培之恩,定当涌泉相报。”
“嗯,我信你。”女子幸福地回答,眼里落满了憧憬。
原来女鬼生前名唤秦思,父亲兴办书塾,黄海晖在秦家书塾念书,成绩优异却家徒四壁,她家接济帮衬了不少。
画面一转,便是黄海晖名列三甲,功成回乡,迎娶秦思入门。
黎亦思见惯了这样的故事开端,叹道:“戏文中常常以喜结连理为美好结局,殊不知,婚姻才是对爱情真正的考验。”
俩人成婚不过半载,便日生嫌隙:
“丝丝,今日的茶会上,你是不是让其他女眷笑话了?”黄海晖责问道。
他才华横溢却也自视清高,尤其高中之后,一朝为官,自觉秦思并非他的良配。
“我不懂得那些复杂多样的点茶之道,给你丢脸了。”秦思委屈答道,“你处理了一天公务,也累了吧,我为你准备好了洗脚水。”
“点茶,插花样样不会,穿着打扮也是如此不体面,你如今是探花郎之妻,怎能同乡野村妇一般。”黄海晖言语愈发激烈。
“我只是不爱那些过于繁杂的首饰,怎么就成不体面了?”秦思反问道,长吁了口气,又道,“今日大夫来府上看诊,见脉象平滑如滚珠,确是喜脉无疑。涟郎,你要当父亲了。”
“什么?你这就有身孕了?”黄海晖讶然道,眼中未见丝毫喜悦。
“涟郎,”秦思唤他的名,“你为他取个名吧,不知是男是女,各自都取一个,好吗?”
“你自己决定就好了,我都依你。”黄海晖敷衍道。
秦思:“不着急的,你慢慢想就好了。”
黄海晖:“我知道了,你好好养胎。”
第二日,秦思出门去见几个好友,大街上人烟冗杂,便下了马车行走。不久就看到一个小巷子的转角,站着黄海晖与另一个女子,言谈举止间甚是亲密。
“秦思怀孕了,我现在没有办法同她合离,”黄海晖焦急地对那女子说道,“不过你放心,总会想到办法,你等我,我会来娶你的。”
“好,我信你。”
远远地,便能瞥见那女子的相貌,只七分姿色,远不及她。可黄海晖为了她,竟想过同自己合离。
秦思知道,他的心早就不在自己身上了,只是亲眼目睹之时,竟如此心痛欲裂。
她背过身,靠着小巷的青砖,不停地落泪。
“夫人,你怎么了?”贴身丫鬟小玲焦急地问道。
“无妨,今日就不去刘家了,回府。”
当天晚上,秦思便与黄海晖大吵:
“黄海晖,今日与你私会的女子是谁?”秦思头一回这般吵闹。
“你跟踪我?”黄海晖也不解释,“你瞧瞧自己那妒妇的模样。”
秦思:“你若喜欢,回头纳入房中便好,我绝不多言,你为何偏偏要同我合离?”
黄海晖:“楚清浅家世模样都在你之上,岂能为妾。”
“当初是你要娶我,不是我们秦家逼你的。如今你厌了,我自然也不会与你纠缠,只是我现在有了你的孩子,我……”
秦思还有什么要说,腹部如撕裂般剧痛,鲜红的血液从身下流出,将素色裙裳染得通红。
“待胎儿流出,我便写下合离书,你带着些金银细软回家去,就当是我还秦家的恩情。”黄海晖漠然道。
“这是……堕胎药!是你,在我安胎的方子里面动了手脚?!”
秦思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她紧紧皱眉,有气无力地喊着:“小玲,去叫大夫。”
“是,夫人。”小玲闻声进门,见这般情形,连连应声,刚要匆忙出去。
“不许去,去了我将你发卖到妓院,”黄海晖字字铿锵。
黄家事无巨细,都是黄海晖做主,小玲虽不忍夫人如此,却也不敢踏出门去。
她只好跪地哀求道:“公子,夫人她落胎了,小玲求求您,就让我去请大夫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