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竹寒嫌弃地眼睛都要眯起来,她这才描述得文雅许多,“哦,对……就是同你这身衣裳一般的墨绿……”
黎兆儿还想说什么,就被竹寒一句“够了”给截住了。
那极为嫌弃的语气再次传来:“竹照姑娘,你不必再描述下去了。”
“这可不行,叔父,我可是非常认真要同您解释的,不然,我也不能证明自己说的都是真的啊!”
黎兆儿穷追不舍,竹寒只得连连回避,摆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我信你。”
见竹寒这样的状态,黎兆儿这才恍然想起大事,便趁机开口问道:“叔父,听说若空先生回留竹山时衣襟中留有柳姑娘的书信?叔父可知道上头写着什么吗?”
听见书信二字,竹寒的脸很明显沉了沉,轻咳了几声,反问道:“什么书信?”
黎兆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漫不经心地问:“当年不是您送若空先生回来的吗?怎么会不知道那两封书信呢?”
竹寒朝山下的大树望去,道:“我并不知道书信之事,可能是若空的父亲拿去了吧。”
“这样?”黎兆儿抓着脑袋点点头,行过礼后便离开了。
望着黎兆儿远去的背影,竹寒长长地吁叹一声,自言自语:“当年的事,就当是石沉大海了吧。”
当年,竹寒将竹寂带回灵殿,他已是奄奄一息,似乎是中了某种咒术。
“姑父,我下山铲除灵尸,归途中受一女子所托,将若空带回来了。”
竹寂的父亲满眼紧张,却似乎并不着急,似是对竹寂伤势的治疗胸有成竹:“寒儿,多亏你带他回来,他不会有事的,休息休息就好了。”
“是,”竹寒行过礼,便退了出去,刚要转身,便见里头传来姑父同姑母谈话的声音:
“阿珍啊,我前几日御剑下江南,在孩子的身上下了咒术,便料到那柳家姑娘会将他送回。”
姑母:“要我说啊,何不遂了他俩的愿,你亦舍不得他年纪轻轻便抑郁寡欢不是?”
姑父:“阿珍你不明白,为了稳固在夺灵族的地位,灵识灵息必须醇厚,不然是难以立足的。那姑娘生性良善,可并非寂儿的良配。”
姑母的声音淡漠下来,沉默许久,便又听见她抬高音量的嗓音:“瞧,那姑娘还给她留了信呢!”
又是许久过去,只听姑父大力拍了下桌子:“真是阴魂不散!待我将这封给改了,也好断了寂儿的念想。”
竹寒垂下头离开了,屋内传来阵阵叹息的声音。
问世间情为何物?
黎兆儿回寝房的路上一直吟着这句诗,怎么都没弄出个答案来。
平日里见到的长辈们个个顽固不化又凶巴巴的,却似乎忘了,他们亦曾年轻过、热血过。
“就同如今的自己一样,再过个十年、二十年,我是否也会留下什么遗憾呢?”
黎兆儿这样问着自己,抬眼便见一袭墨绿衣衫的竹芒立在花园之中,小心翼翼地浇着花,动作缓慢。
心脏的位置激烈地跳动了几下,黎兆儿捂紧自己的胸口,侧着身子从一旁溜走。
她呆呆地靠在一旁的影壁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好没让他撞见,真是太糗了!”
“不对啊,我今日也没做什么亏心事啊?干嘛要怕他?”
那一整夜,黎兆儿都觉得自己怪怪的,屋内的一桌一椅都怪怪的,脑袋里灌满了竹芒的笑容和声音。
翌日,乌今沉从吴无忧林赶了回来,又住进了笙园。
对于此事,竹芒自然是一副不以为然莫名其妙的表情,还暗中抱怨过数次乌今沉赖在他家蹭吃蹭喝。
而柳如寂中了黎兆儿的瞌睡咒,睡到正午才起的床,摸着后脑勺问黎兆儿:“漂亮姐姐,昨日我们不是下山买布料做衣裳吗?我怎么到这的?”
黎兆儿立在门口,挥挥手道:“你好好休息,既然父亲找到了,就多陪陪他,我就先走了。”
她刚出门,就撞上了姜浅照,那一撞,让姜浅照手中的鸡汤洒了一地。
黎兆儿原本都捂住耳朵准备听她的怒吼了,她却十分平静,只说了声注意些便走开了。
“姜浅照的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好了?”黎兆儿寻死着不会是被脑袋被门挤了吧?还是自己看错了?
她又回头仔细看着姜浅照的背影:银丝花纹的衣裳,腰间别着灵鞭,确实是她没错。
“竹照,”姜浅照端着鸡汤折了回来,扭扭捏捏地说道:“竹照,其实……这鸡汤是给你熬的,先前是我对不住你,还有……”
黎兆儿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吓得不轻,只见她垂眼拔出银纹灵鞭,上头还闪着冰色灵息,递给自己,道:“这个,送给你。”
“啊?”她伸手在姜浅照眼前晃了晃,又试探了前额的温度,“没疯没傻啊?你怎么舍得将灵鞭送给我?”
“我就是觉着,这个更适合你,”姜浅照硬是编出了个堂而皇之的理由,见黎兆儿磨磨蹭蹭,眼里全是疑问,便凶悍了起来,道:“少废话,给你就接着!”
姜浅照直接抓住黎兆儿的手腕,将自己的手掌摊开,并将灵鞭放在上边。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之后,白了她一眼,道:“我走了,这个汤你也拿着!”
黎兆儿接过汤,眼见着姜浅照洋洋洒洒的背影,自言自语:“莫名其妙!”
不过,这灵鞭倒还行,从前看姜浅照用它的时候,威力不输灵剑。
黎兆儿正拿着灵鞭仔细查看,身后便传来了竹芒抓犯人一般的声音:“黎兆儿,别动!”
她没好气地回头,大声道:“怎么了?我究竟是摔了你的花瓶还是毁了你的心情?”
“的确不是,可……”竹芒言语之中尽卖着关子,“可你还欠着我一千两百三十六两黄金,三百多两白银呢!要不要还?”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就是这几日没伺候他了,这么快就找了上来。
不会……是他依旧离不开自己了吧?
她脑中一阵臆想,脸上笑得很欢:“也许真是这样的。”
“是哪样?”竹芒用折扇敲了敲她的脑袋,“现下说的是银子的事!”
“噢……是吗?”她赶紧整理整理自己的思绪,连连叹了好几声。
一提到银子,黎兆儿瞬间就软下了声气,忽然冒出一个极为不合时宜的诡异笑容:“这个银子嘛,我看你们竹寂也不缺这么一点,要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