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兆儿眼珠一转,暗生一计:“你将我的绳索解开,我才说,这样绑着很不舒服,我没法好好讲。”
女子笑笑,道:“好。”
黎兆儿这招原本是想逃走的,只是见那女鬼眼神中满是憧憬,又与自己同乡,还同病相怜,便想着与她说说再跑也无妨。
“二十三年前我才刚出生呢,虽说不记得当时的模样,但往后二十年离湾并未有什么变化。”黎兆儿从脑海中仔细地收集离湾各时间段的样子,感叹道,“只是人变了而已。”
女子眼神悠远,像是穿过重重山峦,拂过冰火灵湖,看见了离湾:“我隐隐能感觉到,黎家近几年来发生了不少事,你能同我说说吗?”
“是啊,八年前,离湾遭受了重创,我祖母,也就是先掌事灵识被毁,黎家许多弟子在姜家战死。后来,是我接任了掌事之位。”黎兆儿一脸愁容,却说得风淡云轻,“也许是积怨太深,我遭人算计,掌管整个离湾的重任,便落到哥哥肩上了。”
“这些年来,你受苦了。”女子目光中尽是温柔,又充满怜爱,“你还年轻,一定不要被往事牵绊,才好。”
“以你的年龄,应该见过我的母亲吧?”黎兆儿抬眼看她,很自然地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等离湾灵鱼宴过了,我便去找她。”
女子并未有任何言语,只坐在古琴前,低头浅笑着,弹了一首离湾的摇篮曲。
琴音圈圈推开,温暖娴静,在离湾,几乎所有孩子,都听过这首曲子。
“这曲子真好听,在离湾的夜里,很多地方都能听得见,”黎兆儿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不过,你找我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琴音戛然而止,眼前的女子起了身,轻移莲步行至她的身前,低声道:“替我杀了姜万殊。”
黎兆儿对“姜万殊”这三个字有些敏感:“为何?”
女子轻轻拂袖,于那水流之间生出一副画面来,黎兆儿双唇微张,惊讶于眼前的景色,那是二十三年前的离湾:
画面中出现的正是年轻时候的姜万殊同眼前的女子,两人正在对峙:
“姜万殊,所以,你没有救他,反而是你杀的?”
姜万殊一脸不屑:“是又如何,黎浅黛,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黎浅黛扇了姜万殊一巴掌,身子晃了几下,立马护住隆起的小腹:“当初是你信誓旦旦说,只要我嫁给你,便放过他的,到头了,你却告诉我,是你杀了他?”
姜万殊捂住脸,冲她大吼:“够了!你口口声声在我面前保证,说放下他了,可却日日夜夜唤着他的名,你又好到那里去?”
黎浅黛的声音似是裂开了一般,轻声质问:“可他,是你的兄长啊。”
姜万殊轻笑:“你还知道……可你,为何偏偏要喜欢我的兄长。”
黎浅黛轻轻低眉,愤怒与难过皆在那双浅眸显现得淋漓:“我又何曾骗过你,如今外头都说,血丹极其凶险,教唆你将我也杀了,你今日带着灵剑而来,亦是这个意思吧?”
姜万殊侧目:“黎浅黛,我只要血丹。”
“血丹,血丹能作何用处?不过是使人遭受攻击的凶手,你也想要?”
“那只是你这么看,我自出生之日起,父亲便轻视我,却重点培育兄长,不就是因为我技不如人吗?可尽管我再怎么努力,天资平平,若是不借助血丹,怎么提升灵力呢!”
姜万殊眼眶泛红,继续道:“你天资聪慧,灵力又高,还不是因为血丹所致。”
“看来,当初你执意要娶我,不过是为了血丹?”
“是,”姜万殊直言不讳,“我早便听说黎家掌事之女天生毁灵,这才盯上了你。”
“姜万殊,你如今连骗我的话,都不愿意说吗?”黎浅黛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转身,额间不断冒出虚汗,生下落下几滴鲜红。
不久后,门外传来婢女青柠的喊声:“夫人早产了,赶紧去准备。”
生育之后,黎浅黛的榻上病了一月,青柠扶她起身:“小姐,我们带着照儿,上花园转转,晒晒太阳。”
黎浅黛面色惨白,目光落在怀里的襁褓之中,一刻也不肯移开:“也好,那就出去逛逛。”
“不好了——”寝房的门被撞开,进来了一个小婢女,一上来便往地上一跪:“夫人,夺灵众人堵在正堂,说要处置您,掌事正朝着赶来,现下外面乱成了一片,你快逃吧!”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纱裙,披散着发:“既然他要我的命,那我便给他,青柠,你从密道离开,带着照儿去离湾,找到我母亲。”
青柠亦跪了下来:“小姐,你不去吗?”
她摇摇头,双手伸开,声音淡然自若:“更衣,梳妆。”
那纤细柔弱的女子目光婉转,一步步朝梳妆台走去,跪在一旁的婢女皆让了位。
画面忽地暗了下来,黎浅黛一步步走向宗祠,姜万殊正大力阻拦,回头见了她,一脸焦急:“你来这做什么?”
黎浅黛侧眼:“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
姜万殊不知所措地立着,对一旁的百般争执的各家弟子说道:“布灵阵,我要亲自处置。”
于水流之中的画面彻底暗了下来,黎兆儿眼里早已落满泪水,声音轻颤:“你是……你是我的生母,黎浅黛?”
眼前的女子轻点头,她又道:“怪不得觉得很熟悉,你寝房挂着的那幅画太不像了……母,母亲……”
黎浅黛抱住黎兆儿,双臂一颤:“照儿……我的照儿都这么大了,我都还没好好抱过你呢,在溶洞的这些日子,我每日都在想,我的照儿是不是学会说话了,是不是会叫母亲了。每回我的眼睛一闭,便要担心,这么多年了,你究竟过得好不好。”
她的睫毛轻颤:“母亲的身子不好,你出生的时候,还是早产下来的……照儿,见着我的照儿生养得这样好,我便放心了。”
黎兆儿紧紧地搂住母亲的腰,忍住哽咽的声音,笑着说道:“日后让母亲看个够。”
黎浅黛替她抹去泪水,问:“照儿,这么些年过去,你可怪过母亲?”
“没有……”黎兆儿轻轻摇头否认,“我从来没有怪过母亲,这一切都是姜万殊的错,是他将您困在这里,他人在离湾,我现下便要杀了他,替母亲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