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的方法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十之八九会失败。”
宁炔苦笑着,望向天空中纷纷扬扬的雪。
他说:“你已经知道这里不过是一场幻境,那你知道回环镇里的漫天飞雪从何而来么?”
贺知舟不知。
他和宿臻一出现在幻境中,面对的就是漫天飞雪。
虽然雪一直在下,但幻境中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连绵不绝的雪,也就不足为奇了。
可是蜃龙是不喜欢冬天的,他也不喜欢飞雪,又怎么会在他掌控的幻境中幻化出漫天飞雪呢?
宁炔用灵力在空中勾勒出一只燕子的形状,凭空出现的燕子拍打着翅膀,在雪中笔直的摔了下去,跌落在地上变成尸体后,又渐渐模糊了形状,然后消失不见。
燕子是候鸟。
它们只喜欢春暖花开的地方。
蜃龙喜欢吃燕子。
他也喜欢春天。
“世上可以凭空生出风雪的法术不多,但也有些东西,只凭着一时的喜好就能掌控天时,当然他们所能掌控的也只有冬雪这么一个天象。”
宁炔撇撇嘴,他对那个能控制风雪的东西很不喜欢。
恰在此时,漫天的飞雪有了片刻的凝滞。
在那一瞬间,风也停了,雪也止了。
那也只维持了一瞬间。
下一刻,风雪依旧。
伴随着回归的风雪而来的,是宁炔尤为冰冷的声音。
“根据约定,我不能出现在他的面前,也不能以任何方法暗示他,这只是一个幻境。除非他自己清醒过来,否则此局永恒无解。”
他欠了人的恩情,自愿成全这场幻境。
可成全的前提是他的性命安安无恙。
倘若一早便知晓成全的代价会是他的性命,当初他或许仍然会答应,但过了百年,他一样是会为求解脱,在所不辞的。
毕竟他虽非真龙,可还是属于龙族的。
龙,永远不能这样没出息的死去。
回程的路上,贺知舟犹在回想着宁炔最后留下的提示。
“奉劝你们一句,在他的面前,你和宿臻最好还是装作情侣的好,否则你们等不到他从幻境中清醒,就会被他千刀万剐的。”
“千万别以为我是在说笑,他那个人,现在就像是没了链子的疯狗,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回环镇的小巷依旧是百转千回,贺知舟先前在墙上画下的记号,已经消失不见。
没了记号的指引,只能凭借着刚才的映像,走上回头的路。
贺知舟的记性还是不错的。
通常来讲,错上个两三次,他就能回到正确的路上的。
但是前提是这个路是一成不变的。
然而回环镇的巷子呀!
它不归蜃龙控制。
有宁炔在,贺知舟做些什么小动作,也没人会发现。
当只有贺知舟一个人的时候,情况就不一样了。
陷在黑黝黝的巷子里,怎么找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贺知舟是头疼的。
他忍不住开始担心被留在时瑄身边的宿臻,也不知道他此刻在做些是什么,是否是安全的。
宿臻刚和时瑄提出去找他弄丢的那根红线牵,然后他就看到时瑄霎时间就变了模样。
时瑄的模样很讨巧,笑不笑的时候,都是很招人喜爱。
即便是他摆出面无表情的样子,在外人看来也跟在赌气似的,一点威胁都没有。
可不知怎的,宿臻看着眼前不笑的少年,莫名的感觉到了十分的危险。
就跟贺知舟遇到困境时想起了他,他现在也想到了贺知舟。
他怎么还不回来啊?
这里有个小可爱快要进化成大魔王了。
贺知舟还不回来,他一个人扛不住大魔王呀!
时瑄周生的气息变得凶悍起来,望向宿臻,声音却是小心翼翼的。
“我能去找……他吗?”
可怕的气息很快就消失,仿佛只是宿臻的一场错觉。
面前的少年依旧是怯生生的模样。
不,他比先前看上去更加的可怜兮兮了。
跟个被弃养的小动物,突然遇到了从前的旧主人似的。
想要靠近,却又害怕再次被丢弃。
面对大魔王,宿臻尚且敢上前一拼。
但对面是个小可怜,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他总是见不得弱者,因为总想去帮助别人。
然而宿臻的眼光一向是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得到别人的一句真心感谢。
坏的时候吧!
就跟闪光灯一样,不灵不灵的。
他挠了挠头,想着前段时间发生的坏事情简直可以说是一箩筐。
可现在都已经是三月份,一年最好的春天。
坏事情总应该结束了,好运气也该快来了吧!
这样想来,时瑄应该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可怜,什么大魔王,都只是风雪太大,才会眼花的吧!
心里安慰着自己,宿臻斟酌了一下语言,道:“如果你还记得它丢在了哪里,只要弄丢的时间不长,还是能够找到的。”
时瑄脸色苍白,问:“那要是弄丢的时间很长呢?”
“还能找到吗?”
丢东西这种事吧!
真的很不好说。
宿臻也见过那种丢三落四的人,上一刻手里还拿着要用的东西,眨眼间就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这丢掉的东西,可就难以找回来了。
时瑄看上去不是个丢三落四的人,那个红线牵想也知道是个极其重要的东西,时时刻刻待在手腕上的东西,一朝不甚弄丢,比普通东西丢掉后找回的难度大多了。
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太可怜。
宿臻回道:“只要去找,总能找到的吧!”
他是希望时瑄能找到丢掉的那个红线牵的,毕竟他看上去很在乎那个。
只是能找到的几率实在是太小。
宿臻这会儿已经说不出陪时瑄一起去找了,他开始顾左右而言其他。
“贺知舟怎么还没有回来?别不是迷路了吧!”宿臻站起身,堂屋中门窗都是紧闭的,然而风雪打在门窗上,还是能听到声音的。
堂屋里有控温法阵,但没有隔音的法阵。
“我还是出去找找他。”
“郁生也很关心我,他总是担心我会离他而去,时时刻刻都想留在我的身边,可是我不喜欢那样。”时瑄突然说道。
宿臻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这话里说的意思,和时瑄做的可是完全相反来着。
他要是不喜欢郁生留在他的身边,又怎么会时时刻刻都盼着郁生的归来呢?
宿臻的疑惑暂时无解。
坐在他对面的时瑄也站起了身,他没有出门,而是走向了窗边。
打开了半扇窗,寒风夹着冷雪卷了进来。
时瑄说:“这里是回环镇,任何从这里离开的人都会最终回到了这里。”
他回头一笑:“你不用担心,他从阁楼出去,不管走上多久,最后总会走回阁楼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