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一辆又一辆的汽车被堵在了路中央。
出租车,私家车,还有公交车和大巴。
各种各样的车子都有。
在众多车辆的前方,路对面的红绿灯还在正常的工作着,倒数的红色数字眼看着就要跳转成绿色。坐在横栏上的黑衣少年忽然伸手敲了下身下的横栏,本应该跳转成绿灯的信号灯在黄色和绿色之间闪烁了一下,又变回了红色,倒数的数字也再次从红色的九十开始一下一下的跳转。
四个方向的车辆被拦在了这个十字路口。
车厢里坐着的人,脸上的表情扭曲的不成人样,可身体上的动作却一直是安安静静的。
整个世界都仿佛是静止了。
宿臻刚摆脱了那种奇怪的拉力,下一刻就从校园里跳转到了校园外,贺知舟就站在他的左前方,背对着他,手里捏着那张心有灵犀符,嘴里还在吧啦吧啦的说个不停,隔上两句话,就要问上一句,‘阿臻,你怎么不说话啊’。
要不是出了这么一个意外。
宿臻还真的想象不出贺知舟话痨的模样。
宿臻:“我在这里。”
贺知舟猛地转过身,他当然没有忘记心有灵犀符还有小传送的功能。
但他们现在还在鬼域之中,谁知道传送中途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能够干扰到传送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因此贺知舟根本就没想过让宿臻传送到他这边来,他本来都打算好了。
再观察一下对面那个黑衣少年的举动,然后就去和宿臻汇合的。
他还因为担心宿臻在没有找到他会害怕,就特地一直用心有灵犀符来联系宿臻来着。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宿臻一直不回复他。
贺知舟脸色还沉稳的很,说话也是有条不紊的,但这不妨碍宿臻看出他暗地里的小委屈的。
宿臻看了眼贺知舟还捏在手中的符篆。
这人都已经想到了鬼域会影响到传送的问题,那他怎么就想象不到传话也会被影响。
明明可以通过道侣契约来联系,偏偏非得用上新画的符篆。
在多次没有得到他的回复的情况下,脑子还是不肯转弯。
宿臻能怎么办呢?
自己找的男朋友,就算脑袋经常转不过弯来,还不是得放在心里护着。
宿臻淡定的走到贺知舟身边:“只是提前用了一下小传送的功能,是我来找你,还是你去找我,不都是一样的事么!”
不一样。
贺知舟默默咽下了自己准备说的话。
他担心真的说出来后,两人之间的话题又要转变成很奇怪的方向。
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把话吞回去好了。
贺知舟把心有灵犀符放进了衬衫上的口袋里,就在靠近左心房的位置。
“进入鬼域之后,我就出现在了学校外的街道上,周围没有其他的人,但是马路上停着很多的车。我去看过,车里的现在应该还是人,但是再过段时间就不好说了。而且马路对面的横栏上似乎还坐着一个人。我看的不太清,他的周围有一片很浓的黑色雾气,看样子应该就是这片鬼域中的那个厉鬼,也就是先前他们口中的那个温如玉。”
因为有雾气遮挡,所以贺知舟也看不清黑衣少年的容貌。
可当宿臻出现后,黑衣少年附近的黑色雾气有了减淡的迹象。
更确切的说,是它们都一股脑儿的朝着宿臻涌来。
贺知舟开了天眼,能看清眼前无处不在的黑色雾气,当他发现雾气涌动的第一瞬间,就是把宿臻藏到了自己的身后,他挡在了宿臻的面前。
然而雾气直接从他的身体中穿过去。
如同他这个人从头到尾就不曾存在过似的。
雾气一窝蜂的涌向宿臻,却也没有想贺知舟想象中的那样融入宿臻的体内。
那些雾气,一半被宿臻手腕上的红绳吸收了,另一半则融入了白玉印章。
吸收了雾气的红绳上出现一圈黑金色的纹路。
而白玉印章表面不曾出现变化,只是上面隐隐约约的暖意变得更加的明显了。
“你没事吧!”
贺知舟连忙转过身来,双手按在宿臻的肩膀上,着急的看着他。
宿臻眉头微微蹙起,雾气都被他身上的两个法器吸收了,他自己倒是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见贺知舟变得如此的焦急,他摇摇头,说着自己没事。
横栏上坐着的黑衣少年在雾气变化的第一瞬间就已经感觉到了。
然而他朝着雾气涌动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只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两股陌生的气息。
而且在其中一个陌生的气息之中又掺杂着一道另他很熟悉的气息。
他垂下眼睑,遮住了眼中出现的情绪。
其实也没什么值得好追究的。
鬼域和人类的世界不一样,每个鬼域都会有着它自己独特的规则,有的鬼域束缚的进入鬼域的人,有的则是束缚鬼域中的厉鬼,还有的是两者皆有。
他所在的这个鬼域就是第三种。
每个进来的人都会被飞散到不同的地方,在没有他的许可之下,即便是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立,也不会发现到对方的存在。
当然,有规则,必然就会存在漏洞。
道侣契约是个很逆天的东西。
签订了道侣契约的两个人在鬼域的固定判断之下,就等于一个人。
这些仅是针对进入鬼域的人而言的。
还有一部分是针对他,鬼域中的厉鬼而言的。
在他的鬼域之中,只有一条规则。
他眼中所见的世间人,皆是罪无可恕。
如果有人出现在他的面前,却没有被他看见,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对方生性善不善良,他不清楚。
至少是没有做过恶事的。
黑衣少年忽然伸出手,修长的手指白的有些过分,攥起手指还能看见指节上的经脉。
它很好看。
但他见过它更加肮脏的模样。
被重物碾压过的双手,白森森的手骨在血肉模糊中脱颖而出,然而就算到了那样的地步,他也没有松开自己的手,可是有人掰开了他的手,拿走了他手里的东西,然后任由他躺在路的中央。
来来回回的车辆,谁也不曾停下。
而他就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世界被血染红。
然后变得如此的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