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待这苏小二，正如六爷所说，只是剁了他的小指，确实算是格外开恩。


    苏小二是这帮孩子中最机灵的一个，每日上交的收获也最为丰厚，故而六爷才只是剁他小指立威。


    换做是其他人，六爷早就一刀将其开膛破肚，送上西天去。


    反正只是死个乞儿罢了，扔到北苑河喂鱼就是，根本没人会在乎。


    去年，有个乞儿就是不小心打翻了六爷的食盒，六爷当即就给那乞儿一刀子。将其捅死后，还连夜扔进北苑河中。


    直到数日后，那乞儿的尸体才被人发现，已经在水中泡的肿胀到不成人形。最后还是个好心的路人，买了张草席，让其草草入土。


    六爷挥刀而下，苏小二死命挣扎，却如何能从六爷那肥硕的身下挣脱。


    苏小二目露绝望之色，眼看六爷手起刀落，就要将他的小手指剁掉时，却骤然生变。


    一道无形的气劲袭来，将六爷那肥硕的身躯远远击飞。


    “什么人！”


    六爷仰面倒在地上，尖声叫道。


    他目中惊惧交加，方才如遭锤击，仔细看去却又空无一物，光天化日，难不成是活见鬼了。


    巷口处，不知何时凭空多出了两道人影。


    墨白与韦一剑并肩而立，小巷中事情的经过，他们尽数看在眼中。


    “救救我们吧，求求您了！”


    苏小二看到墨白时，眼前不由得一亮，他依稀记得这青年的容貌，正是方才他在路上摸了空的那人。


    “你们是何人，我奉劝你们一句，少管闲事，我们沙河帮可不是好惹的！”


    六爷声色俱厉，他缓缓站起身，目中却是阴晴不定。


    他是沙河帮的老人了，在江湖上混迹多年，多少也听说过些鬼怪异志，这种江湖术士的诡异把戏，却是唬不住他。


    只是六爷见对方有两人，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搬出背后的靠山恐吓一番，正是他们这些江湖混混的惯用手段。


    墨白一声长叹，目光从那些乞儿的身上扫过，入目皆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瘦骨嶙峋，面无菜色，好一副凄惨的景象。


    “一阵风，对面那胖子，就由你去打牙祭好了！”


    墨白声音不大，却是少有的冰冷。


    韦一剑瞳孔一缩，只看到墨白手上，涌出一道黑影，扑向了惊惧交加，想要转身逃走的六爷。


    黑影来的快，去的也快，六爷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妖，是会吃人的。


    “你欠我一个解释！”


    韦一剑轻叹一声，松开剑柄。方才那道气息，分明是妖。


    墨白点点头，也没有多说废话，抬手露出一座翠绿的小山。


    韦一剑目露异色，身形瞬间没入蜃楼之中。


    蜃楼山腰凉亭处。


    墨白真身抬手抚摸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玉蟾，玉蟾通体如白玉，口含铜钱，趴在棋盘外。


    这玉蟾赫然正是玉蟾山顶的那尊，只是此时体型却小了许多。


    韦一剑从天而降，当他看到墨白真身时，却是身躯一震，苦笑道：“墨白，你可是瞒的我好苦啊！我韦一剑出山后交的第一个朋友，竟然是只妖！”


    银发墨白歉然一笑，抬手请他坐下，将真相尽数告知。


    君子之交，坦诚相待，墨白并非有意隐瞒，只是当时时机未到罢了。


    “是去是留，韦兄自行决定，在下绝不勉强。”


    韦一剑闻言飒然一笑，道：“既然上了贼船，哪有中途下去的道理！”


    自从与墨白在天益城相识后，墨白的所作所为，他尽数看在眼中，是否值得相交，心中早有定夺。


    “此处山清水秀，我便在此，先将伤养好吧！”


    于是，峰顶阁楼中，便又多了一人。


    天功城小巷。


    墨白转身正要离去，身后却传来“噗通噗通”的跪地声。


    他回首而望，却看到乞儿们尽数跪倒在地，不停的磕着响头。


    “你们这是何意？”


    墨白开口问道。


    “我们愿意给您当牛做马，还请您收下我们为奴仆吧。”


    苏小二的额头通红一片，仍在不停的磕头乞求。他隐约看到一道黑影扑向了六爷，之后六爷便消失不见。


    其余几个小乞儿，还未从六爷凭空消失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脑子灵活的苏小二，已经想清楚该何去何从。


    “爷，求您不要嫌弃，我们什么都能干，什么苦都能吃，只求您带我们走，留在这里，我们只剩死路一条！”


    苏小二抹去脸上的泪珠，擦花的小脸上满是乞求之色。


    “此话怎讲？”


    “六爷死了，沙河帮是不会放过我们这些小乞儿的。城中乞儿足足有数百人，他们一定会将我们杀鸡儆猴！”


    “倒是在下疏忽了。”


    墨白一声轻叹，转而望向其他乞儿，他们皆是可怜巴巴的看着墨白。


    “你们都姓苏，是一家兄弟姐妹？”


    “爷，不瞒您说，我们都是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流浪儿，根本没有名字。早些年被苏大哥收留，就都随了他的姓！”


    苏小二扶起苏小九，面露悲色，继续说道：“苏大哥捡回小九后不久，就惨死在了沙河帮的手里，我们这些流浪儿，也被沙河帮交到六爷手中。”


    世间沧桑，仅余的那份烛火熄灭后，留给这些小乞儿的，只剩下黑暗中的悲惨生活。


    原本，墨白来这天功城，是为了按照约定，带走桑春生三人。没想到那三人还未找到，便先救下了这帮小乞儿。


    墨白低头沉思，他未来将要面对的敌人，是万阙山和凌云阁那样的庞然大物，仅凭他自身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他必须建立自己的势力，培养自己的羽翼，为未来争取一线胜机。


    当他再次望向这些身世可怜的小乞儿时，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我给你们两个选择。其一，我带你们离开此地，给你们一笔钱财，足够你们安稳的生活下去。其二，你们拜我为师，与我一道砥砺前行，只是前路凶险异常，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如何选择，你们自己决定吧！”


    墨白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们。天道无情，他能做的无非也仅是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罢了。


    “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们一拜！”


    墨白身后，少年乞儿们异口同声，齐声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