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猝不及防的修罗场,只有青稚不敢抬头看任何一个人,羞耻地埋在裴惊白的颈窝里。
被前任看见她和现任亲密,她就算脸有城墙厚也不能坦然假装无事发生。
可裴惊白过后却还有意无意地自嘲:“看来我这个三弟颇有几分运道,前有你助他高中探花,后有未婚妻为他的官途保驾护航,本世子真是自愧不如。”
青稚脑海的警铃响起,再顾不上内心被旧情牵动的酸涩,伏在他颈边软声讨巧:“世子龙章凤姿,不需要他人提携也能官居五品,三公子哪能跟您相提并论。”
裴惊白脖颈上的青筋却被温热的气息缠得骤然发紧。
他若无其事地深吸一口气,冷哼:“花言巧语,难怪祖母喜欢你。”
然而窝在他身上的青稚却发现了他肢体已经僵硬。
她有些惊喜,原来这冰块脸似乎没有大家以为的对女人毫无感觉?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她大着胆子试探着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那世子喜欢奴婢么?”
一瞬间,她的腰似被上了一圈铁箍,疼得她嘶气。
她便趁机娇嗔:“世子,您手松些,抱得奴婢腰疼。”
裴惊白声音喑哑:“再作乱,小心我把你扔下去。”
他手上的力道松了,脚步却飞快地回了后院,将人往她的寝屋一抛,绷着脸二话不说就走了。
青稚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轻声偷笑。
果然就算是不通情爱的男人,也很难在女色面前淡定啊。
明白这个道理后她突然就不那么担心了,心想即便不能让裴惊白对她上心,也能靠着男人的本性得到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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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崔氏是在正月即将过去时回府的。
许久不见亲人的崔氏甚是欣喜,对子孙后辈的问候关心都是笑脸相待。
直到听说青稚的遭遇后,荣安堂喜悦的气氛戛然而止,雷霆怒火卷席而来。
一盘点心狠狠砸在闵氏身前。
“你好大的狗胆!居然敢越过我让青稚去做通房?是不是当我死在皇陵了!”
老祖宗一怒,众人都惶恐地跪了下来。
端庄体面的闵氏在婆婆面前再没半点傲气,骇然磕头:“母亲息怒!儿媳实在是被逼无奈啊!当时她和世子的事都被客人正正好撞见了,根本就压不住,儿媳总得拿一个交待出来保住侯府和世子的名声啊!”
崔氏捂着胸口,怒气横生,又是一茶盏扫过去:“所以你就用青稚去弥补世子的名声?”
熟悉的场面重演,闵氏也像当日的青稚那样躲都不敢躲。
连分辩都没多少底气:“这事也跟青稚脱不开干系呀,她的清白已失,也只能做世子的人了,况且、况且还是她勾引的世子......”
崔氏年纪虽大,脑子却依然精明,不仅没被随意带偏,反而因心疼自己的丫鬟数落儿媳——
“要不是你掌家不严,她会被人陷害吃了暗亏?你替你儿子委屈,我还替我丫鬟不平呢!好好的一个姑娘眼看着就要拿了身契出去嫁人了,结果因为你的疏漏给人钻了空子让她被害了不说,你竟还施鞭刑让她丢了半条命?你这个主母怎地如此狠毒!”
她重重拍了三下桌子仍是不解气,又抄起香炉砸了过去。
本在母亲身后的裴惊白闪身到跟前将其挡下,胸前沾了一片烟灰眉头都没皱一下,直身跪着:“此事是孙儿先失了分寸,请祖母饶了母亲,尽管罚孙儿便是。”
“你确实没分寸!真当我舍不得罚你?”崔氏面容苍老但犀利。
“还有老二两口子,你们怎么给三哥儿选的媳妇儿,人还没娶进门就当了搅家精,要真让她进门了以后还得了!”
“母亲恕罪!”被怒火烧到的二房夫妻也惊慌磕头。
主子为了一个小小丫鬟将小辈数落了一通,这事放在京城恐怕也只有宁远侯府有,但没人敢有丝毫反抗。
毕竟老夫人除了是侯府的老祖宗,还是大沣朝尊贵的长公主,是先皇最疼爱的女儿。
就算是当今皇帝今日在这儿也得哄着劝皇姐息怒。
此时此刻,大家才真正体会到崔氏究竟有多宠爱青稚,为了她全然不给所有人面子。
正当他们都以为要被降罪的时候,竟有人敢冒着大不敬从外头进来阻止。
“老夫人。”
青稚余光见主子们都跪着,她也不好站着,便也跪在崔氏膝下敬爱地望着她:“老夫人回来了,奴婢可想您。”
“稚儿!”
见青稚来了,原本怒不可遏的人瞬间心疼地红了眼,抱着人哭得哀哀戚戚:“我的稚儿好苦哇!怎的我只离开了一个月你就被人欺负成这样了?早知如此我当时就该让你一道和我去守陵算了!”
“你可是救过我这个老婆子的命啊,没想到这群忘恩负义的狗玩意儿竟敢如此对待我的救命恩人!真是人走茶凉,丈夫死的早,我这个继室便是个公主也没人在乎了啊!”
下首的人个个惶惶不安地请罪,生怕整个侯府都落得一个不孝顺长辈不敬畏皇室的名声。
青稚听着老人家肆意地哭骂,好笑又感动:“事情都过去了,您不用替奴婢难过,千万要保重身体。”
“老夫人不是舍不得奴婢么,如今奴婢如今做了通房,也能时时刻刻跟您待在同一屋檐下了。”
也只有青稚本人敢拿这话来劝崔氏,崔氏听了却更是替她当孙女一样疼的姑娘委屈。
之后的一时半刻,堂内都只有这对胜似祖孙的主仆在说话,没人敢上前打断。
最后还是青稚怕崔氏气急攻心,才好不容易把人劝住了。
崔氏哭了一通后也逐渐冷静了下来,第一件事就是给青稚撑腰。
她特意让青稚站在她身侧,对下首的人道:“裴惊白。”
她气势逼人,语气郑重,连名带姓地喊人时,无人不提心吊胆。
跪着的裴惊白上身一弯到底,恭敬从容:“祖母。”
崔氏没叫起,直接道:“你不是本宫的亲孙子,本宫不好插手你后院的事,青稚做通房又是你母亲的意思,本宫也无意让你夹在本宫和你母亲之间为难。”
“但本宫要你发誓,日后不管青稚能不能讨得你的欢心,只要她没有犯下大错,你和你将来的妻子都不许苛待她,否则就别怪本宫不讲祖孙情谊!”
尊贵的自称一出,就意味着她是以一国公主的身份在命令,不管裴惊白愿不愿意,他只能听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