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县城下。
张辽骑马走到城下一箭之地处,右手一挥,身旁一人出列。仰头大声向城上喊道:“城上的人给我听着,广陵、江都两路前往舆国的江东军已被我军击溃,江都县也已被我军拿下,此时广陵县已经是一座孤城。如果识趣,立即放下城门投降。否则,待我军攻破,到时候鸡犬不留,悔之晚矣!”
城上士卒大吃一惊,立即跑下城去。
须臾之后,副司马袁雄身穿铠甲出现在城头。他引目望去,只见远处黑压压的一股骑兵,少说也有三千之数。他心底一沉,知道敌军所言肯定非虚。他定了定心神,拱手向下道:“我为守城主将袁雄,敢问城下为吕布麾下哪位将军?”
张辽看袁雄语气并不十分强硬,暗想他只是在试探自己是否具有攻城的实力。沉吟了一下,拱手回礼道:“吾乃平南将军麾下左中郎将张辽,特率五千铁骑前来拜会广陵县。”
袁雄脸色大变,张辽之名,在很久以前他就有耳闻。再加上前段时间,张辽击杀凌操,更是使其在江东威名远播。如果是别人,他还会心存一丝幻想,但是张辽使他坚守的最后一点勇气也完全丧失。况且对方还有整整五千铁骑,而自己手下却仅有七百余士卒,这样的实力悬殊,自己又怎么成功等到援兵到来?
袁雄眉头皱在一起,朝下喊道:“张将军之威名,在下早有耳闻。今率强兵至此,我知道自己实难抵抗。但是我为邓司马副将,没他的命令我万不敢献城。而且张将军所言的我两路大军全部覆灭,也只是听您所说,我怎么确定是否为真?”
张辽微微一笑。如果是一般人,他想要坚守城池。必先否定敌军的一切信息,不管这些消息是真实的还是谣言,以稳定军心。而袁雄却直接让张辽提供证据,这分明是早有归降之心。只是迫于投降的名声不好,想将责任推到主将邓当身上。言明这一切都是主将的责任,自己只是被逼无奈而降,好给自己一些心理上的安慰。
张辽的目的是夺取城池,自然也愿意给他这样一个台阶下。向后喝道:“抬上来。”身后两名士卒抬过一个担架,上面躺着一人。因为距离较远,袁雄不能看清那人的面庞。但是那人身穿的铠甲他却十分熟悉,正是平日邓当所穿。
张辽拱手向袁雄道:“袁司马,这是邓当的尸首。为了体现我军的诚意,我们愿意将之奉还。希望你为了全城百姓考虑,做出明智的选择。一个时辰之后,如果你们再不作回应,我就立即下令攻城。袁司马深明大义,我相信绝不会拿全城百姓的性命为你的愚忠陪葬吧!”
袁雄脸色一滞,连忙说道:“张将军,此事关系重大。能否多给我一些时间,容许我说服城中众人,如此也方便将军入城之后控制全城。”
张辽看袁雄话语分明已经站在自方角度考虑问题,心中一喜。但是也不能给予他们太多时间,多则容易生变。张辽沉声说道:“袁司马,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多给予你一个时辰。记住,这已是我军能够给出的最后期限。希望你真心为百姓考虑,早做决断。”
袁雄躬身向张辽拜道:“多谢将军大恩。”
吕蒙仔细擦拭着邓当的尸首,脸色之间满是平静。邓当不知被多少马蹄踏过,浑身布满伤痕,胸口更是有一个手臂粗细的血洞,望之更显触目惊心。袁雄之前已经来探拜过了,给吕蒙留下了一百金,告诉他要好好看护邓当的尸首。
待袁雄走后,陆陆续续来了十几个士卒,他们都是跟随邓当多年的兄弟。看到邓当死后如此的惨样,忍不住低声啜泣了起来。哭声最开始是压制着的,后来越来越大。
吕蒙放下邓当尸首,将他们引入后室。双膝跪倒在地,向他们拜道:“我姐夫在世之时,经常提起各位大哥。说你们都是他最好的兄弟,让我要以长辈之礼对待你们。今日他被贼人所害,各位能主动前来,可见我姐夫昔日所言非虚。我在这里,代我姐夫拜谢各位。”说成弯头向下,向众人磕了三个响头。
众人大惊,连忙扶起吕蒙道:“蒙少爷,你这不是折煞小人们吗?邓司马昔日待我等不薄,如果在他死后,我们都不前来拜见,那不是畜生所为吗?恨就恨我们能力浅薄,不能为邓司马报仇,这已经深感对不起他了。”
吕蒙站起来,拱手道:“这位大哥放心。袁司马为我姐夫最好的兄弟,我相信他一定会为我姐夫报仇的。”
那人冷哼一声道:“蒙少爷,你还是太年轻。恐怕这位袁司马此刻正想着怎么投降吕布,好立下这献城之功呢?”
吕蒙摆手道:“这位大哥所言未免有点冤枉袁司马,我想他只是想通过这拖延张贼,好等待援兵到来。而且我等江东男儿,家属都在江东,如果我等投降,他们又该怎么办?袁司马情深意重,绝对不会做如此之事。”
另一人冷哼道:“他如果不会做如此之事,那他为何到此之时还未派出一人前去请求援兵?我看他分明是早有降心,拿我们这些人来换取他的功名。而且要不是他提议邓司马主动出击,邓司马此刻也不会殒命。”
另一人接着道:“是啊!广陵离丹徒、海陵都不很远,况且此时吕军也未占据水道,我军随时可以派人前去求援。如果此刻请求援兵,半天之间就可到达,他却完全置之不理,这分明有点不符合常理啊!”
“是啊!是啊!”众人争作一团,越来越对袁雄投敌之事,深信不疑。
吕蒙看到众人争论不休,但都对袁雄满含怒气,脸上飘过一丝一闪而过笑容,摆手示意其他人停止争论。他站立起来,躬身向众人道:“各位大哥,可否暂听小弟一言?”
众人顿时停下,纷纷望着吕蒙。只见他挺直了身子,浑身上下透漏出一股逼人的气势。
吕蒙朝众人拱了拱手,沉声道:“各位大哥,我们都是江东人士,就算投降了吕布肯定也不会受其重用。而且就目前而言,主公已经平定江东,实力更是远超吕布。此刻投降吕布,不仅将来没有丝毫所获,还要帮助攻他打我们昔日的同僚、兄弟,这真是你们所愿意看到的吗?”
众人沉默不语。其中一人开口道:“蒙少爷所说,我们岂能不知?但是此刻是袁雄为守城主将,是他要投降,而不是我们要投降啊!况且此时城外有吕布的五千骑兵,我们只有七百余士卒,想要抵抗恐怕也抵抗不住啊!”
吕蒙摆了摆手道:“这位大哥所言,吕某实不敢认同。说城外有五千骑兵,但我所看到的最多只有三千。张辽为何要夸大他士卒的数量?就是因为他对自己攻下广陵县没有丝毫信心,只是想通过夸大数量震慑我军。诸位想想,广陵县虽是小城,但城高也有三丈,且四面环水,护城河宽且深。而张辽远道而来,必定没有携带任何攻城器械。难道他要靠他胯下的骏马飞进来吗?”
“况且……”吕蒙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张辽偷袭数县,靠的是趁我军不备,外加在平原间突袭,没有一个是靠攻城。而且他所率的都为骑兵,也不善于守城,往往是一击便走。我猜他的目的也许根本就不在于攻取城池,而在别处。因此我推断,如果我们坚守城池,就算他能攻下也不会全力攻城,因为得不偿失。况且我军此时派人前去送信,半天之内援兵就可到达,我们又有何惧?”
众人听吕蒙分析,大喜道:“蒙少爷,我们为何不将这些分析告知袁司马?一旦他得知,或许就不会想着投降了。”
吕蒙摇了摇头道:“不可。袁雄此人胆小怕事,此刻他已被敌军的五千骑兵吓破了胆。我敢说敌人一个冲锋过来,他必然想着再次投降。到时候局势会变的更不好控制,所以此事唯有你我等有胆气之人才能做成。”
一人问道:“那袁司马呢,我们怎么处置?”
吕蒙冷哼一声道:“自他决定投降之时,便丢弃了一个守城之将应尽的本分,杀了即可。”
众人听吕蒙将屠杀主将说的如此轻描淡写,有一半都变了脸色。
吕蒙大声喝道:“贫贱难可居,脱误有功,富贵可致。且不探虎穴,安得虎子?诸位堂堂七尺男儿,不紧抓机会,以图富贵。难道要坐等刀俎加身,涕泪横流?况且此计由吾而设,如果吾不能斩杀袁雄。你们即可绑缚了我前去投降,也不失一场富贵。此刻我仅问汝等一句,是否敢与我一起拿起手中环刀,为自己命运奋上一击。”
过了良久,只见一人缓缓站起,拱手向吕蒙拜道:“我等以前一直自诩为英雄,但与您一比,简直如蝼蚁一般。李某愿意听从您的调遣,在座的各位,如果有人有任何异议,先问过我手中的长刀。”
那人在这批士卒中年龄最长,威信甚高,听他已经同意。纷纷站起来,向吕蒙拱手道:“谨遵蒙少爷调遣。”
ps:“贫贱难可居,脱误有功,富贵可致。且不探虎穴,安得虎子?”这句话是吕蒙年少之时,为从军对其母亲所说,我全句移了过来,突出他的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