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江东士卒在官道之上迤逦而行,张辽派出骑兵不定时进行骚扰。但从来都在弓箭射程之外,在江东军开始组成防御之后又迅速撤离。这样虽然不能对江东军产生伤害,但却极大的阻碍了他们的行进速度。本一天多时间就可走完的路程却耗了整整三天,但距离曲阿却是越来越近。
吕范看着远处越来越清晰的曲阿城,笑着朝向蒋钦道:“公奕,你的方法确实有用,再有十五里我们便可到达曲阿。到时候与城内守军两相配合,便可一击攻破吕军。”
蒋钦皱了皱眉头道:“吕中郎,我看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我们一路行军到这里,张辽虽率骑兵不断骚扰,却始终却没有遇到吕布大军。他们是没有这个实力,还是再等什么。这个到目前,我们还未完全知道。我实在担心,他们在计划着什么。”
吕范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是,吕军接下来或许真有什么计划。越是接近曲阿城,我们愈要小心应对。我会多派出斥候,争取早日探知吕军的动向。”
蒋钦默默点了点头,朝向四周看了看,突然道:“孙校尉呢,怎么一直没有看到他?”
吕范笑道:“你说伯海啊!一直在前方呢?他总感觉我军行军太慢,自率他手下那两千精兵一直奔驰在前,不断催促前队加快速度。此刻他所率的那四阵士卒已脱离大队两里了,我们再慢,恐怕不久就完全不见他的踪迹了。”
蒋钦脸色微变道:“郎将,此刻吕军行踪不定,万不能让我们大军分散,以给他们任何可趁之机。孙校尉如此鲁莽,您怎么能允许他如此肆意而为呢?”
吕范淡淡一笑道:“公奕,你不必担心。我已让人通知伯海减慢行军速度,我们很快就能追上。况且两里的距离,又不是很远,率部转瞬即到。吕布攻占丹阳,必定需要大量兵力驻扎各地,我想他进攻曲阿的军队必然不多。而两千精兵,他想在短时间全灭,岂非易事?伯海提议由他先行前进,以那两千精兵引诱吕军上当。我感觉他说的也对,因而便同意了。”
蒋钦皱了皱眉头道:“中郎,孙校尉和主公的关系,你是知道的。一旦他出现意外,我们该怎么向主公交代?以主公性格,定然会将整个江东投入到对吕布的报复之中。恐怕到那时,再无任何一人能劝服住主公。”
吕范拍了一下后脑勺道:“我怎么忘了这茬?我马上再派人通知他立即停下,等与我军会和之后,再行前进。”
吕布站在高处,看着脱开大军的两千江东士卒,朝向成廉道:“去通知全军,不必阻碍,放他们过去。等到后面的六千大军通过之时,再让伯平开始行动。”
成廉拱手道:“诺!”
剩余六千江东士卒在吕范和蒋钦的率领之下,急急朝孙河方向会和而去。但为了防止吕布袭击,他们防卫的仍旧严密。仍然让粮车行驶在外,排成方阵前进,在相隔两个方阵间留有近二百步的距离。
而就在此时,悠扬的号角声在平原间响起。出现在江东士卒视野内的,除了一直和他们纠缠不清的张辽骑兵之外,还有大约六千步卒。
吕范看着突然冒出这么多敌军,脸色大变。心中暗地嘀咕,这吕布莫非完全放弃了丹阳郡其他地方的防护,为何会在此处聚起如此数量的大军。蒋钦从前侧奔驰过来,朝向吕范道:“吕中郎,前方孙校尉传信,在前方也发现千余士卒。”
吕范脸色难看,朝向蒋钦道:“公奕,你率两千士卒去接应伯海回归本阵。”
蒋钦拱了拱手,朝向吕范拱手道:“中郎,保重。”然后他朝向前方边奔驰边大声喝道:“本部出两千士卒,随我一起前去迎回孙校尉。”
随着蒋钦一声令下,军阵开始了缓慢的变化。而对面的吕军却没有丝毫动静,似乎完全无视他们的移动。吕范连忙将剩余所有士卒集合到一起,排成方阵,以粮车列于其外,欲做长期坚守。而当他集合完毕,而蒋钦也率部脱离开来,吕布军阵也终于开始了行动。
趁敌不备,在全军未能集合完毕之前,发起突然袭击,本是用兵常态。而奇怪的是,吕布并没有采取如此攻法,反而让江东军从容排成防御阵型。这一点完全出乎吕范意料,但他此刻却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紧紧盯着外侧的吕军,等待他们的下一步行动。
吕军前方,一把黄色旗帜一挥而下。千余弓弩手、八百盾兵在曹性率领之下,迅速插入蒋钦脱离开大军的地方。而那些士卒顿时分成两部,都是以盾兵在前,弓弩手在后,分别面向两个方向。但却没有立即发起进攻。
接着,吕布大军后方的林间发出“吱吱”的声响,间或掺杂着很多士卒的呐喊之声。吕范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定眼望去,面前吕布纷纷散开。逐渐映入眼帘的是近十个排列整齐的抛石机。
吕范脸上疑惑更甚,低头沉思片刻,脸色大变。而还未等他发出一声,只见巨大的石块呼啸而来。前方的粮车和木板顿时被击成数段,木屑、横条到处乱飞,激射在粮车之后的士卒身上。顿时鲜血四流,惨叫连连。更有些巨石,直接砸在那些士卒群中,转瞬之间便有数十士卒死伤在地。
抛石机本是攻城利器,但在荒野之中抛出,因为其准确度问题。它的效果、危害都将极大削弱。但此刻的江东军以粮车位列其外,大批士卒集中在内,根本无须多好的准头。只需将巨石将粮草车上,产生的碎片自可以大量击杀江东士卒。
之前,这样的军阵应对骑兵确实十分有效,但是应对这样的巨型石块,简直犹如末日。吕军连续抛出数十块巨石,江东军死伤已近千人。吕范有苦难言,急令所有士卒散开。而本防御十分严密的江东军顿时便作了一团乱麻。
悠扬的号角声再次响起。“哒哒”的马蹄声,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急速奔驰而来。而跟在他们身后正是两千气势汹汹,每人手中持有一个火把的步卒。骑兵迅速散开,朝两边疾奔而去,将脱开军阵的个别士卒驱赶回军阵。
步卒上前,手中火把猛然一抛,木板、粮草、车板纷纷燃烧了起来。滚滚的浓烟,逼的最近的江东士卒惊恐着向后退去。最初帮他们敌兵偷袭及防御弓箭的大车、木板,此刻反而成了夺取他们生命的帮凶。有士卒想到以泥土灭火,但土地坚硬,又没有合适的工具,效果很不明显。
江东军彻底陷入混乱之中,但在吕范的不断呵斥下,终于有士卒也逐渐开始了反击。飞箭如蝗,不断有人中箭倒地,但更多的却突破到粮车之外,火把不断被扔到中间,更引起无数混乱。吕范最初组起千余士卒,向蒋钦方向突围,本欲与之会和之后,共同挺进曲阿城。但曹性的弓弩手准备多时,且箭法犀利,死伤惨重,却始终突不破那样的防御。
蒋钦刚与孙河会和,便听到后面一阵喊杀之声,接着便是燃起的火光。两人大惊,连忙率部朝后奔去。铁盾撞在铁盾之上,长弓发出长弓应有的威势。有人中箭倒地,盾兵手中的长刀撕扯着彼此的生命。
两边夹攻,让只有八百盾手和千余弓弩手防御的曹性部摇摇欲坠。而就在江东军即将完成会和之时,长久没动的陷阵营终于发起了进攻。弩箭横飞,长枪乱刺,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突破正在进攻的蒋钦部,将他们完全隔成两段。
本在倾力进攻曹性部的江东军顿时大惊,只得分出一部转头猛攻陷阵营。曹性部的压力顿时大减,连忙将薄弱的防御阵型稳固起来。双方士卒都杀红了眼,放眼望去,自军和敌军相互交错,彼此都已经完全不成阵型。
江东军起初兵力占优,但是因为被大火所阻,在火圈之内的士卒根本无法倾力攻敌。战场逐渐成了胶着之势,敌中有我,我中有敌。但江东军的情形显然要比吕军糟糕许多,因为大部分吕军都在外层,而江东军却近四千士卒仍处于火团之内。
炙热的火光,让身在寒冬的士卒都是满脸汗水;滚滚的浓烟,呛的韧性十足的士卒都忍不住卧倒在地,拼命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吕范看着四处奔散的士卒,欲哭无泪。知道再这样下去必将全军覆没。他最终放弃和蒋钦会和的打算,集合千余士卒,推开另一侧还未燃起的粮车,拼命朝远离吕军的方向逃去。
看着陷入混乱的内侧江东士卒,吕布向旁边士卒摆了摆手。顿时帅旗前挥,剩余将士也发动了起来。
本在苦苦支持的江东士卒看到敌方又有援兵到达,支撑他们胜利的最后一点信念也丧失殆尽。有士卒已经开始脱离开队伍,向外侧逃去。而正在拼命死扛的江东士卒,内心也不再确信自军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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