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梨落刚走到花厅门口,厅内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朝她投了过来,那眼神可谓是五花八门,有轻蔑,有嘲讽,有冷漠,有担忧,亦有假意的慈爱,各含意味。
其中,那带着慈爱看着她的自然是嫡母周氏,只是那眼神深处藏着的算计,任谁都能瞧出几分来。
面露担忧的便是她的亲娘南宫氏了,此刻正坐在将军沈威的左侧,以往沈梨落从不敢细细打量自己这位父亲,只因他身上散发着的那种威严之气让她心生畏惧,可如今再看,沈梨落竟发觉父亲比记忆中还要气宇轩昂,透着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英武。
想来娘亲当年身为尚书府的千金,许是被父亲这般不凡的气度所吸引,才甘愿以妾室的身份嫁入将军府吧。也难怪外祖家与父亲的关系一直有些微妙,毕竟是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却给人做了妾,任谁心里都会有些疙瘩。
以尚书府的门第和权势,再加上有在宫中颇受宠的姑姑,即便娘亲容貌只是清秀温婉,那也是能许配给极好的人家的。
怕是父亲对娘亲并无多少真情,说起来,怕也是看重美色多些,不然自己也不会这般不受重视,就连同为庶女的沈映兰都比自己得宠几分。沈梨落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圆桌旁的一众妻妾,各个都是花容月貌,确实在姿色上要比娘亲出众几分呢。
“梨落来迟,还望爹爹恕罪。”沈梨落欠身行礼,动作优雅得体,不见丝毫因晚到怕被责罚的怯懦之态。
南宫柔见状,微微露出欣慰的笑容,周氏依旧面带微笑,只是那笑容里多了几分探究,毕竟之前也见识过沈梨落的变化了。
而沈威和其他几位妾室则皆是一脸惊诧,眼中闪过丝丝异样。
众人心里都冒出同一个疑问,这三小姐怎像换了个人似的?
沈威在官场沉浮多年,最是懂得喜怒不形于色,沈梨落虽捕捉到了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惊讶与疑惑,可他很快就收敛了神色,神色冷淡地点点头,轻轻应了一声。
“梨落,快来见过二皇子,昨日你那般无礼,竟推脱不见二皇子,好在二皇子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今日还特地来府中探望,关心你的身子呢。”沈威略带责备地说道,话里话外满是对沈梨落的不满。
沈梨落站在那儿,面上是一副知错愧疚的模样,可微微垂下的眼眸里却似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透着彻骨的寒意,心中暗自冷哼。
关心?前世,父亲也是这般说辞,当时自己瞧见慕容逸那张温润如玉又俊逸非凡的脸时,顿时满心欢喜,深信了父亲所言,以为慕容逸真的是关心自己,哪晓得,那不过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局,就等着自己傻乎乎地往里跳呢。
“女儿昨日受了些惊吓,头脑昏沉,怕贸然见了二皇子会失了礼数,一时忘了规矩,还望二皇子恕罪,女儿本就打算这两日亲自登门拜谢的。”
沈梨落朝着慕容逸行礼说道,声音清甜悦耳,宛如山间清泉。
慕容逸起身,回了一礼,温声道:“三小姐客气了。”
慕容逸深邃的眼眸打量着沈梨落,虽说此前也听闻过她的一些事儿,可今日见了,她的言行举止全然和自己了解到的不同,倒是让他颇感意外。
沈威原本紧绷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些许,那凌厉的目光也变得平和了些,心里暗自庆幸沈梨落没在慕容逸面前给自己丢脸。
而且她这番话说得极为妥当,既承认了错误,又合理地解释了缘由,既给了自己台阶下,又没让慕容逸面上无光。
如此想着,沈威看向沈梨落的眼神也温和了几分:“落儿,别站着了,快过来坐下吧。”
“是,爹。”
沈梨落环顾了一下桌子四周,发现唯有慕容逸的身旁有空位,心下不禁一紧,只觉得双腿似有千斤重,若不是有着前世的经历,她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走到这慕容逸身边会这般煎熬。
曾经的一腔深情,到了今生,只会化为无尽的恨意,慕容逸,你欠我的,我定要加倍讨还回来。
刚一坐下,沈梨落便察觉到一道炽热又嫉妒的目光射向自己,抬眸望去,正撞上坐在对面的沈映兰,她那娇俏的脸上满是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沈梨落微微勾唇,朝着她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浅笑,可那不经意间扫过去的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挑衅,气得沈映兰差点当场发作。
但凡留意沈映兰的人都能看出她对慕容逸的倾慕之情,而这个沈映兰,以往可没少“关照”自己呢,那些“好意”,沈梨落可一桩都没忘。
既然她这般爱嫉妒,那自己便让她好好嫉妒一番好了。
沈映兰从小就跟在沈映雪身后,每次都是她冲在前头来为难自己,而这个时候,沈映雪便会佯装好人来劝解,营造出一副保护自己的模样,可沈梨落如今早已看穿了她们这一唱一和的把戏。
沈梨落倒没太把沈映兰对慕容逸的心思放在心上,此刻她更在意的,是沈映雪的反应。她的目光稍稍挪动,便落在了沈映雪身上。
此时的沈映雪微微垂首,坐姿端庄,只是那白皙的面容上隐隐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贝齿轻咬着下唇,尽管努力克制,可还是能看出她的紧张与激动。
这也怪不得她们如此,想当初自己,不也是被慕容逸的风姿给迷了心智嘛。
那慕容逸生得容貌俊美绝伦,五官精致如画,剑眉斜飞入鬓,如墨染一般,嵌在那白皙如玉的面庞上,双眸恰似星辰,明亮璀璨,动人心魄。薄唇不点而朱,透着几分清贵雅致,当真是风采过人。
果不其然,沈映雪在慕容逸初次登门时,就已对他暗生情愫了吧,前世的自己太过懵懂无知,全然不知这些,还曾在慕容逸后来得势之后,强拉着林映雪进宫排,以为有长姐在宫里陪着,她就不会害怕,以为沈映雪是真心为自己好,直到最后才明白,沈映雪所谋甚远,哪会顾念自己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