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厅后边小厅堂里只剩下孙思恭和韩晨,双方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孙思恭才道:“晓之,你看这件事情?”
“难以置信。”韩晨毫不犹豫道,“这些厢军一直以来都是要教阅的,难道就因为天冷就哗变了吗?”
孙思恭点点头,他也不相信这件事情这么简单,不过事情发生后让他有些难堪,毕竟他是江南路军事上的一把手。
当务之急便是要剿灭叛军,不然谁都不好交待,如果上面怪罪下来,自己个官家的老师也不可能幸免。
“现在不考虑这个了,先考虑如何剿匪吧!”孙思恭知道韩晨的意思。
毕竟许清那样说,就是把哗变的罪魁祸首指向了韩晨。韩晨当然不会就这样认了,肯定会撇清关系,再说韩晨也没有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
“大府,只要能生擒叛军首领,那真相就能大白了。”韩晨道。
“这个围剿不知行不行得通,整个江南东路才三个指挥的禁军,怕是有些难度。”孙思恭有些疲惫。
韩晨这才想起来江南东路兵马钤辖司下辖的禁军只有三个指挥一千余人,加上教阅厢军也就不到两千人,其中善战者不足一半。
人数太少,难以封山围剿,整个江南东路的官军加上周围县的衙役,至多也就三千余人。
“大府,我看可以征集民夫发放刀枪,跟厢军混编,壮其声势,贼人必不敢交锋。”韩晨道,“还要设立岗哨,严禁有人与贼人通风报信,违者按军法从事。”
“嗯,先等一会吧!刘都监已经去了钟山,看看有什么消息传回来。”孙思恭低头道。
连日来的操劳已经让他有些心神疲惫,韩晨看了看道:“大府,您先休息下吧!有消息自会请示您的。”
孙思恭摆摆手,示意无事,亲随很快端来了一碗茶,喝完茶的孙思恭精神稍微看上去好了一些。
等待最是熬人,孙思恭道:“晓之棋艺如何?”
“学生只是略通。”韩晨赶紧回道。
二人一边下棋一边说着话。
“晓之,你跟介甫关系很好嘛!”孙思恭不经意地问道。
韩晨一愣,“王学士为我父平反,所以有些交情。”
“呵呵!介甫可是要大用的,晓之以后去了东京还是要多走动走动。”孙思恭笑道。
作为官家身边的人,他对于官家的想法太了解了。还没有继位的时候便整日想着富国强民,一雪大宋之耻。
现在的几位相公怕是无法完成这个重任了,将王安石调到东京就是想让他来完成这个重大任务,也只有他才有这个能力和魄力。
“学生还是想先赴科举,考个出身出来。”韩晨笑道。
孙思恭摇摇头,对韩晨这种想法嗤之以鼻,“你要知道,在江南东路想要考出来个举人,那是有多难?”
韩晨点点头小大:“总要努力一把!”
孙思恭叹道:“那你是想要做个好官还是做个好学究?只要是有出身,还讲究什么。”
韩晨有些疑惑地看着孙思恭。
“只要推荐为官之后,就能参加‘锁厅试’,这个的录取几率可要比一般的高上十几倍,拿到举人身份再去参加省试可就有把握多了。”
孙思恭点拨道。
韩晨不论是前世还是现在都对这个‘锁厅试’不了解,只得道:“大府,这个‘锁厅试’是什么意思?”
孙思恭看着韩晨,“你在书院读过书没,这都不知道吗?”
韩晨略感尴尬,“学生实在是没有听说过。”
“这是国朝为有官身的人特别设立的,是为了防止那些人参加普通的解试而出现弄虚作假的情况。”孙思恭只得给韩晨详细地解释一番,“还有‘别头试’,这是给官宦子弟设立的。”
韩晨恍然大悟,这就是千年知乎的定向招聘啊!还是上边有人好当官啊!羡慕不来!
韩晨感慨后就将这些想法抛在脑后,公平可以追求,但是如果一味的等待公平是没有用的。何况哪有绝对的公平,以前的寒门子弟哪有机会当官,现在有了科举,总归是有一条出路了。时代的进步需要慢慢来,俗话说得好:步子大了容易扯淡。
孙思恭继续道:“只要有三位文官举荐,就能获得官身。”
“学生哪里有人举荐,还是老老实实地考吧!”韩晨倒是没有显出多么失望。
孙思恭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下了几盘棋,韩晨自然是被他杀得丢盔弃甲。
“晓之的棋艺却是有待提高啊!”孙思恭索然无味。
“嘿嘿!学生整日忙得很,却是没有多少闲情逸致。”韩晨笑道。
“大府,钟....钟山传来消息了。”一个衙役冲进来道。
“快说!”孙思恭看着慌慌张张的衙役怒道。
“刘.....刘都监已经确认了叛军的位置,只是天黑路滑,难以进攻,请求明日大府率大军汇合后再击贼!”
“好!派人回复让刘亮好好观察叛军,千万不要让他们跑了。”孙思恭高兴道。
看来这一此叛军不会造成大的动荡了,韩晨也是松了一口气,一旦这些叛军流窜到别处,在武备松弛,民风孱弱的江南会有多大的破坏性谁都不清楚。
既然他们往山里跑,那就把他们赶进山里,这么冷得季节他们在山里坚持不了几日,到时候只会不攻自破。
第二日一早,一个指挥的禁军就出城增援刘亮。
其余的人马在中午的时候也集合完毕,城里所有的厢军和衙役全部出动,各家大户的护院也被征集起来驻守在各处城门,严查进出城人员。
韩晨也率领城外的几十名庄客跟着孙思恭来到了钟山脚下。
刘亮已经指挥着禁军进山攻击叛军了,临时营地里只有十几人留守。
“整顿队伍,一个时辰后进山!”孙思恭下令。
韩晨抬头看了看天,阴云密布,寒风将起,有可能还要下雪。
“大府,这天怕是要变啊?”韩晨有些担忧。
一旦下雪,在山中的进攻就要暂停了。山路本来就难行,如果下雪那就更加难以攀爬了。
孙思恭抬头看看天色,“争取下雪之前将叛军剿灭。”
很快,留下几十人加固临时营地后,大军就开始上山。
山间小路仍然很难走,有些地方韩晨甚至得手脚并用。
前方已经能听见厮杀声,韩晨精神一振,只要还能咬住,就是下雪也没事。
转过山岗,几百名禁军正跟山上简易寨子的。说是寨子,也只是用一些木头堆积起来的障碍。
随着援军的到来,禁军士气顿时高涨起来。
山上的贼人也立刻慌乱起来。
孙思恭将军官都集合起来,商讨形势。
“钤辖,叛军占据地利,我军难以攀登,如果绕路又会被敌人轻易发现。”刘亮道。
“钤辖,今早我率军攻击,损失颇为惨重。”禁军指挥许大同哭丧着脸道。
通判许清道:“为何不招安?”
知府出城,本来是要让通判在城里只坐镇,但是孙思恭对他很不信任,所以就让许清跟着自己来,留下陈志谦在城里。
“他们有没有提出什么条件?”孙思恭问。
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圣人之道,孙思恭也想早些将叛乱平息,如果能不动刀兵却也是一件好事。
“我们与他们遭遇之后就一直攻击,并没有进行接触。”刘亮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兵马钤辖司的一把手是孙思恭,自己这个都监是没有权利与叛军谈判的。
“先停下来,去问问叛军是怎么想的?”孙思恭命令道。
很快,外面的喧闹声渐渐平息,众人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等待着消息。
韩晨在那里对谈判不以为然,不是他反对谈判,而是这个时候主动去跟他们谈判,很明显就是不想进攻,会让叛军以为官府软弱胆怯。
正在此时,一个士兵进来报告,“钤辖,都监,有士兵发现五里以外的几个村子被劫掠,死伤十几人,还被强掳去了几百人。”
孙思恭一听怒道:“是谁?”
“听村民讲,是叛军!”
孙思恭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此前的叛军并没有劫掠民众,性质上还比较轻。但现在就不一样了,跟他们谈判就要慎重了。
孙思恭陷入了沉思,其余众人也不敢再提谈判的事情,只能等待前方传来的消息。
不多时,前去谈判的人回来。
“什么!这些叛军胆敢如何猖狂?”孙思恭被激怒了。
也难怪他这么愤怒,叛军的条件实在是太苛刻了,赦免所有人无罪,还要免除个人的差役等等。
“大府息怒,咱们可以和他们谈谈!我看他们现在是有些认不清形势。”许清劝道。
他一开口,其余想要建议现在进攻的官员就有些张不开口了,毕竟参与到二人的争执中难免会伤及无辜。
韩晨看了看周围明哲保身的众人,闪出来道:“大府,此等狂妄之辈,只能用刀枪让他们明白官府是不会妥协的,本来哗变就是重罪,如今还滥杀无辜,实在难以饶恕.......”
“你这秀才可知一动刀兵,就是要死人的。”许清打断韩晨的话。
“大府,通判,学生更知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打仗若是怕死人,那养这军队又有何用?”韩晨毫不畏惧地将许清的话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