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
韩维正思考着此案。
发回重审,足以说明赵顼对自己的不满了。
只是自己如若是判得太过严厉,岂不是结怨宗室。不过现在问题倒是解决了,先将这些人除名,那就算不得是宗室了,自己无论如何判都没有关系了。
而那些宗室本来都已经知道自己已无大碍了,只不过被宗室除名罢了。但是官家之前已经下诏自己能参与科举,能经商等后,也无需担心了。
想想也是可笑,当时为了反对此事而打的头破血流,深陷牢中,现在却又得指望这个来过活。人生还真是变幻莫测,悲喜交加!
不过好歹保住了性命不是?要是流放,怕是自己这命是保不住了。只是等了几日,依旧没有见有什么动静,宗室们有些着急了。
忽然间对他们礼遇有加的狱卒这两日变得凶恶起来,也没有了来探望他们了,让他们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什么?还要重审!”听到消息的宗室吓了一跳。
“是的!大府已经下令,过两日便要开审了。”一个狱卒点头道。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宗室们急得团团转。
“慌什么!”领头的宗室低吼道。
他是领头的,自然知道如果重审,他有可能是首犯!到时候说不定要重判的。
“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我!”他沉声道。
其余的宗室都是诧异地看着他。
他斥道:“想要活命就给我。”
其余人不情愿的将头上的簪子和身上的玉佩递给了他。
“小哥,求你去帮我带个话出去。”
旁边的狱卒难为道地看了看他,“您莫要难为小的了,我哪里敢啊!”
他一咬牙,将手里的玉器都塞了过去,“劳烦了,劳烦了......”
赵颢听着下面几个妇人的哭诉,有些不耐烦道:“都别哭了,这不是还没有怎么样嘛!”
不知为何,那群宗室的母亲妻子求到了自己门上,这个时候不是应当去大内吗?
“大王,那两位祖宗都是不管了,我们只能来求您了,求您帮帮大家,都是太祖太宗的血脉,官家怎么如此狠心呢!”一个妇人哭诉道。
她的宝贝儿子此刻正关押在开封府,她是心急如焚,接到了儿子的传话后边约上了其余宗室的家属来到了雍王府。
赵颢一阵头痛,自己怎么去求!自己要是被牵连进此案,保不齐自己那位皇兄就拿自己开刀。
这个时候自己可得考虑清楚。
“官家不会那样绝情的,你们只管放心,此事定会圆满解决。”赵颢安慰道。
只是这群妇人却是赶也赶不走,只是在那里哭泣。
赵颢一气之下离开了厅堂。
王妃看着一脸怒色的赵颢,上前道:“大王,我自去应付她们。”
赵颢看着柔弱的王妃,知道她根本不是外面那群悍妇的对手,摆手示意道:“刚才没让你出去,便是知道你说不过她们,这会更是别出去了。”
“怎么也不能让她们一直待在这里啊!”王妃道,“要不让他们去找嘉王?”
“我看行,咱们得避嫌,四弟耳朵软,说不定被她们鼓动着去找皇兄,到时候咱们也能看看皇兄对我两兄到底是如何想的!”
赵颢来到厅堂道:“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各位还是去找我那四弟吧!他最得官家宠信,说不定能有办法。”
一群妇人面面相觑,只得出了雍王这里转向嘉王处。
嘉王赵頵此时正得了一处帖子,和自己的属官鉴赏。
他自年幼时便好学,成年后更是博通群书,尤其擅长飞白书体。
对于外面的纷争从来不想参与。
在章辟光上书让两位亲王出外的时候,他便想要出去,毕竟这皇宫大内并不是什么善地,端的是龙潭虎穴。
只是自己的母亲和二哥都没有出去的意思,自己最为幼子,却也是不好说什么。
不过自此之后他更是沉溺于琴棋书画,这些日子更是将兴趣转向了医书。
“大王,外面有宗室妇人前来求见。”
赵頵一愣,知道这些人是被关押宗室的亲属,只是为何找上了自己。
自己就是个无权无势的王爷,找自己有什么用。
即便是祖母和母亲不见,也得去找二哥啊!
当年父皇在的时候,二哥可是和大哥几乎平起平坐。
来不及多想,那些夫人便进来了。
行完礼,便开始哭诉。
一时间,赵頵手足无措。
“大王,还请您去求求官家,给我们家三郎一条活路吧!”
“是啊!您是官家的亲弟弟,当今的嘉王,您去求求官家,定会管用的.......”
赵頵看着这些人妇人一个个哭哭啼啼的,便心中不忍,“我去也没用啊!官家自有他的打算,作为臣子如何能去说?”
“大王,身为臣子更是要敢于直言,方为忠臣,忠言逆耳利于行,想必大王也是听过的。”一个伶牙俐齿的妇人道。
“外面的百官都等着看我们赵家的笑话呢!大王您可不能不管啊!”
“就是!里边关着的还是您的侄儿。”
不堪其扰的赵頵很快便被这群妇人给说服了。只是去见一见皇兄,要是他不同意也就罢了,若是同意了便是各自欢喜。
赵頵收拾了一下便去了崇政殿。
看着进来的四弟,赵顼一愣。
随即明白过来,这个四弟是来为宗室求情的。
赵顼心中一阵恼怒,果然是要出头。
平时自己这个四弟看上去与世无争,今日果然是露出真面目了。
“不知四弟为何而来?”赵顼皮笑肉不笑道。
“臣弟是来纳谏的!”赵頵看着脸色有些难堪的赵顼,心中有些惴惴,但是事到如此,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忠言肯定逆耳!
“臣弟想让陛下饶过牢里那些宗室。”赵頵继续道,“毕竟都是太祖太宗的血脉,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现在京城里都在非议宗室,如果陛下还将他们处置,怕是皇室的脸面就要丢尽了。”
赵顼看着下面唠唠叨叨的赵頵,怒火蹭的一下便烧了上来。
他冷笑道:“外面非议的是什么?是宗室仗着自己的身份为非作歹,只要公平处置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虽是如此,但是如果处置过重,以后外人会轻视皇家,还请陛下三思。”赵頵叩首道。
赵顼冷眼看着自己这个四弟,自己是实在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来求自己,之前总以为赵颢会跳出来,为自己搏个名声。没有想到他居然当起了缩头乌龟,也让自己失去了最好的机会。
“不知道四弟有没有读过韩晨的书?”赵顼忽然问。
这一问让赵頵有些疑惑,“臣弟大略上都读过。”
“那‘公生明廉生威’这句话不知道四弟有没有印象?”赵顼问。
赵頵心头一震,似是明白了。
越是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别人自会尊重你。
只是那是说的士大夫,自己是宗室,怕是不一样啊!
赵頵虽是性格沉稳,但是也十分固执,他对赵顼的观点并不认同。
“臣弟认为,皇家的体面最为重要,其余人的看法并不是重要。”
赵顼没有一皱,眼看着要大发雷霆,李向安从外面走来,悄声在赵顼耳边说了几句。
赵顼便将紧绷的身体慢慢平静了下来。
果然是老二在后边撺掇,不过老四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自己也没有琢磨透。
小时候那个好读书而不闻外事的四弟难不成也跟老二一样了?成了那觊觎大王的奸王?
赵顼眼神犀利地看着赵頵,好一会才道:“回去吧!此事跟你无关,好好待在自己宫里,莫要被人利用了。”
赵顼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四弟还没有长出老二那样的野心。
赵頵愁眉不展地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一路上他一直思索着皇兄的话。不被别人利用?是说的这些妇人?
刚到宫殿外,正好碰见了一个在自己母亲那里伺候的小黄门。
“见过大王,太后让我给您带个话!”小黄门轻声道,“关好自己的门,莫要管闲事。”
母亲也是这样说,赵頵更是有些糊涂。
小黄门看着有些疑惑的赵頵,凑上前小声道:“大王,这些妇人是从雍王那边......”
这时,赵頵才反应过来,自己二哥是拿自己当枪耍啊!
自己这个二哥素来有贤名,一直不安分。
这一次大哥肯定是想借机收拾二哥。二哥有所察觉,所以他自己不出头,让自己来试探一番。
要是大哥没有动作,他便再跳出来。
要是大哥发怒,那倒霉的就是自己。
反正自己倒霉,二哥也乐于看到的。
赵頵越想越害怕,自小这两位哥哥的心机手段就要高出自己许多。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又在自己身上要验证一下。
想到这里,他便着急起来。自己本就想过些平凡日子,现在却又深陷旋涡之中了。
刚进宫,那群妇人便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问道。
“够了!”赵頵心中烦躁,便没有了刚才的耐心。
“都回去吧!自己家里做的什么事情,自己还不知道吗?”赵頵气不打一处来,厉声斥道,“快回去约束其余人等吧!别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看着那会还温文尔雅的嘉王,现在这一副样子,一群妇人都楞在那里。
片刻之后,几个年龄大的妇人便大哭起来,嚷着活不下去了。
赵頵看着一怒之下斥道:“你们莫要在这里闹了!来人,将他们赶出去。”
外面的太监和宫女冲进来将这些妇人架着送了出去,还有几个人要伏在地上赖着不走,也被人抬了出去。
“关好门,谁也不见!”赵頵厉声道。
吩咐完后他便躲进了自己的书房。
崇政殿里,赵顼仍旧是怒气难消。连带着王安石和韩晨一同前来也是没有看到好脸色。
“唉!皇家自来如此!”赵顼叹息道。
韩晨吓了一跳,王安石则是立刻道:“陛下慎言。”
赵顼这样如此说,要是传扬出去,那可是要引起轩然大波的。
“陛下,现在当务之急,是将管理宗室的法令重新完善,然后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执行。”韩晨提醒道。
“这件事情便由条例司执行吧!”赵顼有些疲惫道。
“王卿,此事一定要快!”
王安石沉声道:“臣已经让人整理了,过不了几日便能完成。”
“嗯!韩卿,今日将你和王卿请来,是想先议议河东发行交子的事情。”赵顼道。
之所以没有叫其余人,是因为赵顼知道这个方案是条例司呈上来的。而且韩晨又开设了钱庄,听说也在使用一种钱票,所以在赵顼看来是毕竟善于理财的人了,所以将才将他也找来。
“臣认为在河东路发行弊大于利,如果是出了路有需要换成钱,臣认为此事一定要慎重,不然就要变成扰民了。”韩晨反对道。
现在的交子除了在益州和陕西以外,根本就不适合在中原地区用。因为民众根本对朝廷没有多少信任,要是强势推行交子,恐怕会激起民愤,到时候即便发行了交子也没有人用了。
“那应当如何?”赵顼下意识道。
“臣认为现在朝廷应当放开民间开设钱庄的限制。”韩晨直言道。并没有因为自家开设有钱庄便讳言。
“不知道韩卿家中的钱庄现在如何了?”赵顼问。
韩晨知道赵顼肯定知道一些,不然不会提起此事。
“钱庄的业务量一直在增长,而且为了跟商社有生意来往的商家交易方便,还制作了一种钱票,交易简便了许多。”
“这个钱票我也听说过,有生意往来的商人收可以理解,只是外面的人如何用呢?”赵顼问道。
一个钱庄哪里来的信用呢?
“钱庄跟京城中上百家商号谈妥,只要他们收取钱票,那在贷款上面钱庄会有优惠。而且他们随时可以拿着钱票来钱庄兑换现钱。”韩晨解释道。
“这倒是不错,这样便省下了很多麻烦!”赵顼听了韩晨的话颇为赞同钱庄的做法。
王安石却对此不以为然,“陛下,这种事情如何能放任民间?”
益州交子一开始也是民间兴起来的,结果造假太多,官司四起。张咏去了之后将交子经营权交给了十六家信誉良好、资本雄厚的富商,最后在仁宗年间,官府正式开始发行官交子,将交子转成了政府敛财的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