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事情,总是充满了光怪陆离。
北宋孱弱多年,终于有人出来变革,却被人贴上了奸臣的标签,肆意侮辱,甚至有人以此为荣,彰显自己的铮铮铁骨。
这不是好的风气,如果人人都以此为晋升之道,那朝堂上就难以将重心放在处理政务上了。
自从韩晨和赵顼在崇政殿谈话后,赵顼对变法的态度较之以往更是坚定。几乎所有在他面前提及变法有害的都被他无视甚至是斥责。
这让的情况让新党大为高兴,赵顼的支持是他们前进最大的动力,也是凝聚人心的重要途径。
而旧党却是有些偃旗息鼓,毕竟官家的态度让很多人都是有些沮丧。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没有人能将自己影响力大过皇权,如果有那也只是死路一条。
王安石的变法也是建立在皇帝的强力支持下才能开展的,不然几乎是寸步难行,既得利益者会将所有的变法支持者撕得粉碎。
而皇帝的支持可以帮王安石抵挡住大多数的攻击,自变法以来,十几名官员已经被逐出朝廷,而这样的情况以后肯定也不会少的。
自己的仕途虽然不完全要靠官家,但是如若是在官家那里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那之后跨入待制这一重要关卡的时候,完全可能会被官家直接否掉。
而造成这种局面的韩晨则是悠哉悠哉地读起书来,甚至还写了好几篇鼓吹变法的文章。
“公子,您要的东西都已经备好了,您看咱们什么时辰走啊?”韩宝忠从一大早便出去采购起过年的东西。
韩晨现在身居高位,总要有些人情来往。
虽然韩晨现在在京城中跟其余官员交往不是很多,但是总归要送上帖子的。不然会被传扬出去不会做人,恃宠而骄。
需要亲自拜访也就几家罢了。
林家是必须去的,毕竟这过完年科举之后,两家都要商议婚事了。所以现在也必须去拜访。
而王安石家也是要去的,虽然他极有可能不受王雱的待见,但是也必须去。
只凭着当年王安石对自己的帮助,这个年也肯定是要拜的。
其实韩晨对王安石的品行是绝对的信任,王安石是绝对的君子,在很多方面都要超过旧党那些所谓的君子。
大宋真正面临危难之时,恐怕也就王安石等寥寥几人敢于出来承担重任,其余人等估计都成了缩头乌龟了。
王府门前依旧是门庭若市。等待接见的人排成了一条长龙,大多数的人并不奢求能见到王安石,只求能递上自己的名帖。
只是这名帖能不能到王安石的手里都另说。
韩宝忠上前递上名帖。很快,王府中门打开。
王旁越过众人,来到了韩晨身旁。
“晓之,欢迎欢迎啊!”王旁笑道。
自从他在书院做事之后,王安石明显对他的态度要好了许多。
他也总算是有了些出息了,再也不是之前那个整日窝在家里的傻儿子了。
“元成兄,何需你来亲自迎接。”韩晨见王旁亲自出来迎接,边赶紧下了马车。
“你是朝廷重臣,能来是我们家的荣幸。”王旁打趣道。
二人携手走进了王府。
“那人是谁?居然能让王二公子亲自出来迎接。”隔着很远的人群中有人羡慕到。
自己这些人排了好长时间的队,都不一定能让王旁来接见。而这人刚来没一会,这王二公子便来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那是当今的小韩直阁,当今陛下最为倚重的青年才俊。”身旁一人解释道。
“就是,你连他都不知道啊!枉在这京城的衙门中奔走多年啊!”另外一人嘲笑道。
“是他啊!”开口询问那人这才恍然大悟。
“只不过不是说他与王参政已经是形同陌路了吗?怎么今日又如此招摇地前来拜访?”
“这你就不懂了吧!说是形同陌路,但是总归两人都是力主变法的,也算是同路人。”
“就是,说不定那形同陌路都是装出来,而背地里勾连在一起。”
不光是外面的议论纷纷,就在一开始亲随通报的时候,王雱也是吃了一惊。
“大人,他怎么来了?”
“来便来吧!这有什么的。”王安石则是很平静,连头都没有抬一下。而是继续在那里看着他的《孟子》。
“大人,这个时候外面那么多人,肯定明日便要传的沸沸扬扬。”王雱却不想跟韩晨走得太近。
现在的新党好不容易聚在王安石身旁,实在是不能再有一个韩晨在一边了。
万一有什么意外,新党说不定就分崩离析,人也跑韩晨那边了。
吕惠卿和曾布都没有能力统领新党。
而韩晨这些日子连连在报纸上鼓吹变法,现在全然已经是变法的急先锋了。而他的政策偏偏又不那么激进,让很多旧党的人也不是很厌烦。当然那些都不是当朝的重臣,那些人可是看着韩晨便要发火。
“那又有何妨!我们只是君子之交。”王安石做事从来不理会那些闲言碎语。
王雱有时候对自己父亲的执拗也是毫无办法。
知道他做事从来都是凭心,只求问心无愧,从来不管别人的看法。
王安石起身来到了厅堂前,静待着韩晨。
韩晨和王旁自是相谈甚欢,一路上惹得王家家仆频频侧目,心中暗自揣测这位年轻人是谁。
“王参政!”韩晨转过院子看见王安石立在那里,赶紧上前几步行礼道。
王安石笑道:“晓之,何必如此见外。”
“礼不能废也!”韩晨正色道。
韩晨被引进了厅堂,王雱陪坐在一边。韩晨四下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到王雱。心中微微叹息,却也无可奈何。
“晓之这几日却是很悠闲啊!”王安石笑道。
这几日韩晨在朝中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也就不去了。韩晨对于朝堂上的争吵也是很不耐烦,所以无事也就不愿意去听那些废话了。
王安石一开始还纳闷,后来也就习惯了。
就连赵顼对于韩晨的请假也是无可奈何。韩晨请假的理由也是五花八门,今日发烧,明日扭伤了腰,后日便是头疼,总之,已经有御史盯上了他。
“没办法,这总是有些倒霉,反正到了这个时候各个衙门也不是很忙,我也就慢慢养吧!”韩晨脸不红心不跳地道。
王旁看着这几日养的白白胖胖的韩晨,扑哧笑出了声,“晓之,你这身子也不像是多病的啊?”
“唉!元成兄,看待事物可不能只从表面看啊!”韩晨神情严肃道。
王旁随即便送上了一个鄙夷的眼神,好在韩晨脸皮厚,丝毫没有觉得。
韩晨也不是迂腐之人,有必要说谎的时候决定不会刻意讲真话。
“晓之,春闱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王安石想起韩晨还要参加春闱就随口问道。
其实这个事情王旁最为清楚,只是在家里王安石和王旁除了家里的事情,其余方面根本没有交流。
“这几日也在尽心准备,只是那诗词歌赋学生实在不擅长,正为此事发愁呢!”韩晨叫苦道。
“曾子固文章写得极好,只是这诗词却是不太擅长。”王安石知道韩晨与曾巩极为要好,也知道曾巩在书院里教授士子。
“只不过这些诗词歌赋确实是无用啊!平日里读读也就罢了,科举里还考便是无用的了。”韩晨对此早已经不满。
王安石一直以来就想要改变科举的考试科目。只是在秋闱的时候被苏轼阻拦住了,此时也正在考虑春闱的时候要不要再一次进言,这韩晨就跑来诉说了。
“诗词歌赋确实对治国无用,我也想将其从科举中剔除,只是阻力甚大啊!”
韩晨知道王安石早就有此心,便笑道:“参政,既然无用,何不就去了,何须管那些人。”
韩晨有些好奇平日里雷厉风行的王安石为何在这件事情上犹豫不决。
“事关重大,不得不慎行啊!”王安石沉声道。
韩晨倒是想快些取消,自己本来就擅长,如果取消,自己却是有了很大机会能考中。
何况这些东西对于治国真的是没有什么作用,只不过是选拔了一些有急才之人。
但是处理事务,很多时候都需要稳重的人,思维过于跳跃的人反而不是很适合。
只不过若是自己显得太过着急,去也是有些显得不地道,毕竟自己也要参加春闱。
若是传扬出去,怕是会让人觉得自己存心不良。
“确实,这科举乃是国之根本,确实要慎之又慎,一定要想个合理的办法。”韩晨道。
“听闻蒙新书院年后不招生了?”王安石也不太想涉及科举的事情,毕竟都没有定下来,也不便多说,便将话题转向了韩晨这边。
韩晨一听别人提起书院,心情自然是好了许多,笑道:“我准备将书院正规起来,所以以后只在八月中秋之后招生。”
“你那书院倒是出了不少趣事。听说年终考试,考卷实行百分制,我看了那考卷,确实不错。”王安石谈起书院,也是知道不少事情。
前几日韩晨去书院,一群教授正围坐在那里准备年终的考试。
有的人只是出了一两道题便要考试,这样的教授颇得学生喜爱,而有的则是整整出了七八张大纸,一看就是不想让学生过好年了。
韩晨则突发奇想,亲自涉及了几张试卷,然后给每一道题设置了分数。
实行百分制,六十分及格,八十五分优秀。倒也是让众人连连称奇。
很快,此事很快便传遍了京城,惹得好几处书院都采用这种方式考察学生。
韩晨的试卷王安石仔细看过,尤其是其中一张,题目繁多而且涉及的地方也很多,最后更是几篇策论,这让王安石觉得这样的设置很他有些道理。
他甚至都有些让韩晨参与到改革科举考试之中来,但是理智最后还是告诉自己这样做是不可能成行的,自己和韩晨在很多观点上都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在国家大事上或许还能找到共同点,但是在具体事务上却是根本不可能达成一致。
“先生谬赞了,这也只是学生突发奇想罢了,这样能让考试显得更为客观,而不是以阅卷人员自己的角度来看待考生的答题。”韩晨已经决定以后慢慢开始将考试规范起来,而不是现在全凭阅卷人员的主观判断。
虽然这样有可能会让学生的思维有一些受限,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后可能是会让学生养成严谨的思维习惯,而不是整日天马行空。
“此事可以推广开来。”王安石颇为赞同,“科举考试甚至也可以用啊!”
“这完全可以,也能防止有人作弊,反正答案就在那里,容不得人徇私舞弊。”韩晨听着王安石的话是有意用这个,便赶紧推荐起来。
“明年,政事堂会采用那数字,而且行文以后也会从左到右,就如同现在的报纸一样。到时候几大报纸要加大宣传力度。”
王旁一听激动道:“大人,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先生还能戏言吗?”王安石没有答话,反倒是韩晨笑道。
王安石这样做是有自己想法的,自己的变法非一日之功,所以想改变就从平民百姓身边事做起,让他们从中感受到变法来到了他们身边。
“这倒是方便多了,以后咱们和外面的人交流也不用费劲了。”王旁自从干了主持工作的事情,确实也长进了不少。
“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晓之你我都要加把劲啊!”王安石笑道。
“自然是随着参政将变法大计贯彻下去。”韩晨对于王安石善意还是表现得很重视。
王旁很是高兴自己的父亲能和自己的好友交谈得这么愉快。
其实自从他在书院开始,他在家的地位就有了微妙的变化。
有时候撞见吕惠卿和曾布等人,他也是很尴尬,只能是简单打过招呼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今日韩晨一来,让他终于感到不是那么别扭了。
送走了韩晨,正好遇见自己的兄长——王雱。
“走了?”王雱的语气颇有些不善。
不过,此刻的王旁却丝毫没有介意,语气轻快道:“刚刚走了。”
王雱便走进了厅堂,王旁知道自己这位兄长又去和父亲争论去了。也就没有跟着过去,转身向自己的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