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据派人去北军大营和长水宣曲营,假传圣旨,把这三支大军诳过来。只是没有虎符,很难讲能不能调动,刘据只希望这三支队伍的指挥官不要那么坚持原则。总之长安城所有能打仗的人,刘据都想掌握在自己手里,做就做到最大,此时的刘据绝对不愧为刘彻的儿子。
刘彻没有马上回城内,局势不明朗,长安很危险。他在城西的建章宫坐镇指挥。
刘据的人到了长水宣曲营,宣读圣旨,命令两营内所有军士全部归太子节制。
匈奴人在汉朝没什么发言权,他们虽然怀疑这道圣旨来路不明,但是也不太敢反驳,人家让干嘛就干嘛吧。
两营的指挥官正准备集结队伍时,从营门外冲进一个骑士。来人高喊道,圣旨是假的!不要听!
来人没有停马,经过刘据派来的人时,挥剑将其斩首。
7)乱战(4)
此人是从建章宫奉命赶过来的,刘彻身边的侍郎,马通。
马通命令匈奴人不要轻举妄动,等待皇帝调遣。
北军大营指挥使任安(司马迁名篇《报任安书》的那个任安)也接到了刘据发来的假圣旨。
任安恭恭敬敬跪接圣旨,然后退回营里,关上营门,再也不出来了。
任安实在没有办法。
他如果帮刘据,那刘据败了怎么办?如果帮刘彻,即刻出兵把刘据抓住,那万一真如城里的传言,皇帝在甘泉宫出事了,后果更可怕,刘据肯定要杀他;再或者,爷儿俩今天闹矛盾,明天和好了呢?他作为一个外人,还是置身事外的好。皇帝发来命令就听皇帝的,皇帝没命令就静观其变。
任安想得不错,只是事情的结局,他的命运,他决定不了。
大军都调不来,刘据无奈之下,逼自己出了一个下策,也是唯一的对策:强行徵兵。
强行把长安城各家各户的男丁都拉出来,让他们为自己冲锋陷阵。
刘据集结了数万人,等待刘彻的军队前来——或者是和谈的使者也说不定。
和谈的没来,军队来了。
丞相刘屈髦任最高指挥官,两个副手,侍郎马通,大鸿胪(之前叫大行令)商丘成。
两军在长乐宫门前接触了。
刘彻之前命令尽量少杀人,可是真打起来怎么顾得了这个,你不杀他他就杀你。
长安城血色瀰漫,恍如人间地狱。
武装冲突一直持续了五天。刘据越来越处下风。刘屈髦的兵都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刘据的士兵大部分都是平民,战力太弱,而且由于舆论导向的问题,几乎所有人都认定刘据造反了,所以刘据的人倒戈的特别多。
刘据决定逃跑,长安不能再待下去了。
刘据跑到南城门,南城门的执勤官叫田仁,他接到的命令是紧闭城门,不放任何人出城。
田仁知道城下喊话叫开门的这位就是太子刘据。田仁的想法和任安一样,让他在刘彻刘据父子之间作出选择,他不知道该怎么选。
田仁总觉得爷儿俩冰释前嫌的可能性很大,刘据依旧会做太子。他这时如果把刘据扣下的话,到时候刘据即位,他跑不了一死。
田仁也横一横心,开城门,放刘据跑了。
刘据有四个孩子,三男一女,女儿已经嫁人,长子刘进也已成家,刚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刘病已。刘进的母亲,也就是刘据的正室太子妃姓史,所以后世称刘进为史皇孙,同样的原因,刘据一般称卫太子,刘病己称皇曾孙。刘据其他两个儿子还小,没有成家,都跟着刘据逃出来了。
刘据父子三人向西逃跑,但是跑不出函谷关,于是在函谷关附近一个叫泉鸠里(在今河南灵宝县境内)的小村子躲了起来。
刘彻踏进了长安城。只不过五天时间,他已经不认识这个地方了。街上没有一丝生气,路上是血迹,墙上是血迹,路两边的排水沟都是凝固变成黑色的血液,苍蝇横飞,散发出难以忍受的臭味。还有人在处理尸体,为防止瘟疫,全拉到城外焚烧。
刘彻打了一辈子仗,但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战场。夏天的阳光很灿烂,刘彻感到头晕目眩。
旧的血迹未干,又添新血。刘彻开始杀人。
刘据的门客,全部灭三族;随从刘据造反,或者被胁迫随从的,全家流放敦煌。
刘屈髦本来想杀掉田仁。御史大夫暴胜之说,田仁是两千石部级高官,按规定要杀他必须找皇帝签字。刘屈髦没杀,报给刘彻了。刘彻大怒,派专人责问暴胜之,田仁私纵反者逃跑,罪大恶极,丞相杀他是依法行事,你为什么插手!
暴胜之惊恐之下,自杀身亡,他是被刘彻吓死的。
田仁被杀了,腰斩。
北军指挥使任安,观望战局,首鼠两端,有二心,杀!
任安随同田仁一起被腰斩。
皇后卫子夫,纵子作乱,废。
从她支持刘据起兵那一刻起,卫子夫就知道有这一天。
卫子夫自杀了。
曾经叱咤一时的卫氏家族灰飞烟灭。
刘据留在长安的家人,包括几个妻妾、女儿一家、长子史皇孙刘进一家,全部被收进监狱,等待判决,其中包括尚在襁褓中的皇曾孙刘病己。
长安大牢的典狱长叫邴吉,虽然他没参与刘据一事,但是他坚持认为刘据是无辜的,他想为刘据保住一丝香火,于是私自做主,把刘病己转移到比较干净的单人牢房,养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