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家人在南安普顿定居,南安普敦是一处天然避风良港,许多远洋货轮都在这里停泊。父亲开了一家理发馆,母亲在教会医院工作,父亲在他的顾客引导下,学会了投资股票的生意,开头几年也赚钱少,一家人生活得其乐融融。
转眼间我长到了十八岁,西元一九三八年,欧洲大陆布满战争阴霾。经济危机席捲英法,我父亲投资在股票上的资金一夜之间化为乌有,而且还欠下了大量债务。
那时候,我刚从学校毕业,出落得如花似玉,在小小的南安普顿算得上一个出名的美人,远近小伙子争相向我献殷勤,就在我从容选择情侣,预备恋爱时,父亲把我卖掉了。
父亲为了解脱经济困境,承诺远在美国的一个亲戚,把我嫁给纽约一个华人富商的儿子,我看了照片,那小子有一张很不讨人喜欢的圆脸蛋。
不顾我的眼泪与反抗,家人匆匆将我推进“利物浦号”的四等舱里,让我孤独一人,启程前往美国。
(二)甲板邂逅
“利物浦号”也许是当时往返大西洋两岸最破烂的客轮,没有酒吧、咖啡馆弹子房,除了大餐厅外,没有任何服务设施,四等舱塞满钢架床,乘客多是贫穷的犹太人、矿工牧民以及他们的家属,空气中瀰漫着劣质菸草味和臭烘烘的汗味、婴儿的尿臊味。
邮轮经过朴次茅斯海湾驶出英吉利海峡后,月亮挂上了夜空。我爬出船舱,走到在甲板透气。
甲板上没有灯,天空不见星辰,月亮从朦朦水雾中黯然升起,在黑漆漆的海面上推出一道狭窄的微波粼光,好像一条通向天边的路。
当时,我真想一头跳进海浪里,试试看这条月光小道是否可以通向天堂。
就在我伏在栏杆上,思索着要不要纵身跳进大海的时候,身后一道黑影向我移来,我依然低着头,看见一双镶满巴洛克图案的黑皮鞋正向我走来,并且很快定在了我的跟面,我被迫的抬头向上一望,看见一双深邃忧郁的蓝眼睛。
一个身材高大,脸庞清瘦的白人青年站在我面前,他一头短发,鬓角修剪得干净整齐,身穿旧式黑色西装,淡蓝色月光环绕着他的身体。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副高傲冷峻的神情。
见我抬起头,他垂下双臂,微微向前倾斜了一下身子,说:
“您不会跳下去,美丽的小姐,您拥有天使都为之嫉妒的容貌,美神为之倾倒的身材,您不该死去,而是应当获得永生。”
我悽然一笑,说:“永生?我已经被上帝抛弃了。”当父亲决定把我远嫁美国的当天,我曾在教堂祈祷一整夜,但上帝没有向我伸出援手。
“哦,亲爱的,看来您的确有些不幸——不过凑巧的是,我也是被上帝抛弃的人……难得咱俩如此同命相连,请接受我的邀请,跳一曲月光舞吧。”
说罢,他向我深深一鞠躬,然后拉起我的手,环住我的腰肢,带着我在甲板上转动舞步。
海浪拍打船帮的声音高一阵低一声,拍出了最美的音乐节拍。
“我是德拉库拉,世袭伯爵。”他在我耳畔低声说,声音充满磁性与魔力,令人迷醉。
很多年后,我都忘不了那个迷离的海上月夜,在年轻的德拉库拉伯爵怀抱中,我身心溶化,血脉喷张。
一片乌云飘来,遮蔽了月亮,我们停住了旋转,德拉库拉还不愿意放开我,反而把我抱得更紧了些,看样子他想吻我。
那一瞬间,少女的矜持又回到了我的心中,我轻轻推开了德拉库拉,莞尔一笑道了一声:“晚安”然后便逃离了甲板。
(三)有趣的伯爵
第二天晚上,我又在甲板上见到了德拉库拉,我们在月光下漫无边际的聊天,伯爵是一个有趣的傢伙,口若悬河且彬彬有礼,一整夜,我都很小心地保持着与他的身体距离,他也给予了相应的礼貌。所以,我答应了他再次见面的邀请。
横渡大西洋实在是寂寞无聊的漫长旅程,有了德拉库拉这样的旅伴,旅途有了些生气。日子过得也快了许多。
转眼二十多天过去了,我们每晚见面,听他给我讲述中世纪的各种奇闻逸事,这傢伙懂得真多,我想我已经喜欢上这个有魔力的傢伙,但是,我依然不敢接受他的吻。
我是一名邮寄新娘,我身上担负着拯救父母生命的使命——虽然等待我的是一场前途未卜的婚姻。
每次告别德拉库拉,回到我的四等舱铺位上,我都彻夜难眠,夜复一夜,德拉库拉英俊的脸庞与照片上的未婚夫那张圆脸交映对照,令我满心纠结。
(四)战后余生
月亮缺了又圆了。
“玛丽,我真诚地邀请你到我的头等舱做一次客。”德拉库拉借着银色月光,再次向我发出了诱惑:“船舱不大,但里面有很舒适的、罩着羊绒套的坐椅和金丝绒床单。”
我们都知道,满月后的第二天,“利物浦号”将在美洲新大陆靠岸。
“答应他吧,就去坐一会儿,坐一小会儿,又能怎样?”我脑子里有个不乖的玛丽这样劝说我。
“好吧……”我迟疑地点点头,德拉库拉顿时满脸喜色,他沖我一鞠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伯爵像照顾女王一般,引领我踏上旋梯,转过二层楼,来到一个有陈旧木装饰的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