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掸尽灰尘的黄皮书籍摆放木桌上,纪宁怀着忐忑心情,捻着书页边角翻至第二页。
泛金的瞳孔微缩,眉眼下意识皱起,她的手停在了半空,久久未动。
仿佛看见什么不可置信的画面……
满室寂静,唯窗外风声入耳。
抻腿打过哈欠,雪球跃上木桌,歪着脑袋看向书页,探出小爪子按在上面,满眼疑惑。
“吱吱吱~这个浑身是血的人长得和你一样~”
小狐狸不懂书有何用,但认得纪宁这张脸。
“何止是这张脸?还有这条手链……”她收手,指腹摩梭着链上水晶,面如沉水不见情绪起伏。
原本的黑白墨笔世界,涂上颜色,看不清的人脸,亦出现聚焦,她见过的、认识的、陌生的面孔以及自己的脸。
伏尸十里,满目鲜红,凋敝丛林中,手戴银链粉晶法器的两人面色灰白,了无生气。
蒙上色彩后,远处那巨大阴影也开始具象化,是灵兽遭凶灵侵入灵识后堕魔衍生出的凶兽。
凶兽周身萦绕黑气,连带尾巴的半身长毛已然是黑灰色,狐面上狭长眼尾泛着红光,双耳长立,自耳尖向下,黢黑泛红。
入魔不浅。
这幅图太过逼真,它就像一纸预言,昭示出一场惨剧,剧中,纪宁又死了,死的比前世还早几年,只有下场同样惨淡。
无力感自心底蔓延至全身,她抱起双臂趴在桌子上,脑袋里乱乱的,无数条线缠绕在一起,理不清从而乱成一团麻。
视线怔怔地望向窗外,透过交错树枝,透过山峰云雾,却始终一眼望不到头。
这个世界究竟是真是假,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死而复生,若这次死了,她还有下一次吗?还会带着记忆吗?下次的死法……会创新一点吗?
“唉!好多问题啊……”叶家姐妹不死,纪宁走也走得不安心。
或许是结心契的缘故,又或许是看懂了纪宁落寞情绪,雪球从纪宁头顶绕过,脑袋冲着她趴下,坠着黄色毛绺的耳尖左右晃动,毛茸茸的大尾巴翘起,一下下抚在纪宁的手臂上,离得近,小狐狸呼吸间的热气扑在纪宁脸上,泛起湿润痒意。
“你好烦!”纪宁伸手拭抹脸颊,又将雪球推远了一点。
“吱吱吱~本狐明明是在安慰你,小气鬼~”见纪宁不领情,雪球恼羞成怒,直起身子两只前爪一起拍向纪宁白皙的脸蛋,誓要为自己博一点面子。
爪子拍上来定会留下红印,纪宁抬头躲过,让其扑了个空,随后反手将雪球捞进怀里,不大的手掌覆上它的脑瓜顶,轻抚着。
“好了,你的安慰小气鬼收到了,现在开始不要乱动,我需要……思考一下。”
疑惑和恐惧只是一时的情绪,直面未知或死亡时,大部分人都会陷入一阵情绪低潮,她不是大罗神仙,做不到时刻清心寡欲,心无杂念,她有喜怒哀乐,自私无私、害怕勇敢,矛盾的词也会存在于一人身上,但她不会因此变成胆小鬼,怯而不前。
她将前世无聊的记忆细细搜刮了一遍,终是翻到些有用的东西。
外门最后一关考核有关外门弟子排名,这排名又关乎于进入内门的资格。
排名考核适当伴有危险,按照前世所演,今年考查地点在灵兽峰峰下的兽林中,以剥离凶兽体内的凶灵为任务。
兽林分前中后三围,豢养堕魔不深尚且有救的凶兽,考察在前围进行,那里多为一二阶小型凶兽,攻击力较低。
书中所画,那凶兽身形长近两米,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二阶。
如果真如书中所示死了这么多人,应该会有风声走漏出,但纪宁没听过半点风声。
又或许是被人遮掩了,能在宗门内遮住这么大的事,只怕此人地位不低。
换一个角度,以打游戏的经验来看,若此书真是一本预言书,她作为持有者,脱离预言中既定的死亡结局才是目的。
如今,摆在纪宁面前有三个选择,一是参加最终考核,生死未知;二是不参加,或许能平安躲过此劫,但,玄心宗不安全;至于三,就是趁早卷铺盖走人,换个宗门修炼。
合上书页,指骨揉捏着眉梢。
很难抉择,往前走大抵会死的粉身碎骨,但可窥一角真相,后退或能得一时安稳,可碌碌一生、蒙蔽己心,实非她所愿。
将雪球放在腿上,纪宁取出那支收录着藏书阁借来的《低阶灵兽图鉴》的木简,又从头翻了一遍,如她所料,上面并没有记载。
木窗外,日头已悄然升至头顶,说笑声响起,纪宁抬头一望,三两个同院师姐回来了,江师姐也在其中。
纪宁赶忙开门叫住江师姐,打算将手链的出处问清楚。
瞧出纪宁的担心,身穿蓝白纯色褂子的江叶秋安慰她说。
“这手链是在你推荐的店铺买的,每颗粉色水晶内各刻有一道护身符,关键时候可以用来保命。”
“而且也不算贵,三十灵石一条,你就安心收下吧。”
纪宁眉眼弯弯,欣喜笑着:“好,那就多谢师姐了。”
目送江师姐回屋后,眉眼笑意尽然消失,不仅没问出什么,反倒让她更加满腹疑惑。
上玄阁,有这么便宜的货品?
纪宁相信江师姐不会骗她,那问题只可能出在上玄阁了……
这一桩桩事情叠在一起,纪宁脑容量都要不够用了,她到底是来修仙的还是来探案的,谁又知道呢?
——
琼花峰,行阙小院,月华太上长老住处。
小院围着结界,旁人不可视听。
经过一个多月的周折,云歆的这碗九梨羹终于是呈上来了。
食盒盖子掀起,香甜气味扑鼻而来,花香清幽怡人,一时间,恍若回到春时,眼看满院梨花盛景。
盛出两碗甜羹端给正在对弈的二位长辈后,云歆才开口禀明探查的结果。
“师祖,灵虚长老,两月间经我反复出入查验,灵丹峰确有异样,峰上残留着一些类似于凶灵的气息,但不尽相同,至于源头,云歆查不出。”
“凶灵?或许是闵瑞常去丹峰串门的缘故吧。”说完,灵虚长老执起一颗白子落盘。
云歆听后,纠结半晌又道:“但在灵云峰上,云歆也追查到一丝微不可察的气息。”
“灵云峰?这就有些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