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市立医院特护病房里，柳老正就着龙井茶看晚间新闻。


    当徐功明带着黑压压的人影堵住门口时，紫砂壶“啪”地砸在液晶屏上。


    “要拿我这把老骨头当人质？”老人冷笑。


    “请您体谅。”


    徐功明将还在通话中的手机塞进老人颤抖的手里：“您孙女正被叶飞挟持去见倪学东，但最新情报显示……”


    他俯身压低声音：“那个军火贩子昨天就出境了。”


    茶褐色药汁在雪白床单上晕开，柳老突然抓住心口衣物，枯枝般的手指在徐功明递来的手机上疯狂戳刺。


    七个未接电话在屏幕上连成血红的长蛇，最终化作一声长叹：“全都不在服务区……”


    夜色笼罩的天安市高架桥上，黑色越野车缓缓并入车流。


    叶飞摇下车窗买炒粉时，两根手指灵巧地夹走路边醉汉裤袋里的手机。拨号键按下的瞬间，远处警笛声刺破夜空。


    夜幕中亮起手机屏幕的冷光。


    当等待音持续到第十二秒时，沙哑的声线从听筒里炸开——是那个带着刀疤的男人。


    “天安市主城区到了，交易点？”


    “镜头对准你身边。”叶飞利落调转手机，将副驾驶上面色苍白的柳莹莹框进画面。


    金属质感的命令声随即传来：“怀山路七星宾馆201房，用她换四个坐标。”


    指节叩击方向盘的声音在车厢里格外清晰。


    “先确认人质状态。”


    “你他妈……”


    “现在调头回东阳只要三分钟。”叶飞拇指已经按在导航切换键上。


    五分钟后，视频邀请突兀跳出。


    四个沾满新鲜泥土的麻袋堆在镜头前，黑衣人用匕首挑开封口绳时，叶飞的瞳孔微微收缩。


    方月谣散乱的长发从袋口溢出，赵富联西装上的家徽还泛着暗金光泽。


    “镜头贴上去。”叶飞喉结滚动。


    刀疤男骂骂咧咧地将手机怼到麻袋口，随着焦距调整，所有观众都看清了凝结在麻袋内壁的细小水珠，只有活人才会呼出的白雾。


    仪表盘显示19:43。


    “半小时后见。”对方掐断通话前，金属碰撞声隐约传来，像是枪械上膛的响动。


    引擎轰鸣撕破停车场寂静时，柳莹莹正死死攥着安全带。


    她盯着挡风玻璃上飞溅的雨丝：“那些麻袋……是不是刚从土里挖出来？”


    “新翻的褐土，至少埋了五米深。”


    叶飞突然轻打方向避开路障：“倪学东确实把你看得比规矩重。”


    轮胎碾过减速带，车身剧烈颠簸中，他余光瞥见后视镜里咬唇颤抖的姑娘。


    “他就算活撕了我，也不会伤你分毫。”


    柳莹莹突然提高音量：“那你怎么办？”


    尾音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意，混着雨刮器规律的摆动，在密闭空间里撞出回响。


    “我？”


    “没错，要是今晚谈崩了，我被倪学东那帮人带走，你会良心不安吗？”


    叶飞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顿了下，突然笑出声：“良心？过了今晚十二点，我和柳家的婚约就作废了，跟你姐柳婷婷更是八竿子打不着。”


    “你早晚会后悔的！”


    叶飞偏头打量副驾驶上妆容精致的女孩，对方却扭头望着窗外斑驳的树影，月光在她睫毛上凝成细碎的霜。


    “你们柳家人都这么自恋？”


    他猛踩油门，黑色轿车在夜色中划出弧线：“我这人早就铁石心肠，菜市场杀鱼的刀见了都得喊声前辈。”


    “是吗？”


    柳莹莹扯松安全带，丝绸衬衫随着动作泛起涟漪：“下午在我家阁楼，你明明有机会打晕我向倪家邀功。”


    叶飞咬紧后槽牙不再接话，仪表盘荧光映得他下颌线愈发冷硬。


    七星宾馆的霓虹招牌在雨幕中渐近时，他突然开口：“只要姓倪的守规矩，我保证你完完整整回柳家。”


    手机在八点整震动起来。


    “人呢？”


    “马路对面。”


    叶飞用枪管顶开车窗，细雨立刻灌进车厢。


    柳莹莹高跟鞋踩过积水，红色裙摆像朵燃烧的昙花。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声：“让她进201，你要的四个人在……”


    “当我三岁小孩？”


    叶飞突然猛打方向盘，轮胎擦着路沿发出刺耳声响。


    正要跨上台阶的柳莹莹被拽着胳膊甩回座位，后脑勺重重磕在头枕上。


    “你疯了！”


    “闭嘴！”


    叶飞扯断蓝牙耳机踩进油门，后视镜里几道车灯正撕开雨幕逼近：“告诉倪学东，要玩阴的让他亲自来！”


    一分钟后。


    手机震动响起，刀疤男沙哑的声线里裹着焦躁：“玩我呢？这破路口连个鬼影都没有。”


    “北山路红绿灯下，交易继续。”


    叶飞单手扶着方向盘，指节敲击在皮质座椅上发出闷响：“别熄火，保持二十码滑行，银色大众车牌江a368。”


    听筒里传来粗重的喘息声，三秒后传来牙齿摩擦的咯吱响：“行！”


    当分针跳过第三个刻度时，黑色商务车如同幽灵般从梧桐树影中浮现。


    叶飞瞥见后视镜里被胶带封嘴的方月谣，指尖在换挡杆上轻轻摩挲。


    哐当！


    商务车侧滑门突然洞开，蜷缩在后排的赵子彤额头还带着淤青。


    副驾驶的墨镜男探出半截身子吼道：“货呢？”


    叶飞猛地向左急打方向，副驾门弹开的瞬间，裹着染血外套的人形物体翻滚着跌进冬青丛。


    三十米外伪装成市政工程车的面包车立即启动，两个壮汉跳下车时腰间鼓起可疑的凸起。


    “换车！”叶飞甩开车门时，商务车引擎盖还蒸腾着白雾。


    三名绑匪交替掩护着钻进尚在摇晃的轿车，其中一人回头望了眼正在被抬上面包车的“人质”，防弹背心下摆已被冷汗浸透。


    叶飞攥住方向盘的手背青筋暴起，后视镜里四张苍白的面孔随着急转弯在座椅上碰撞。


    敞开的车门在离心力作用下砰然闭合，方月谣散开的发丝扫过仪表盘上跳动的红色计时器。


    那是他提前设置好的十分钟倒计时。


    而在五十米外的绿化带里，染着番茄酱的假发正被狠狠摔在地上。


    刀疤男盯着掌心的猩红残渣，对耳麦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全员上膛！见到银色大众直接开火！”